难熬的一夜过去。这一夜,夏时雨陪着鹿小朵,守在鹿爸爸身边,不时观测情况。眼见天已大亮,鹿小朵看夏时雨眼里的血丝,不由心疼他。“时雨,你快回去,回家冲个澡——要不,你向冷辉请个假休息一天?”
鹿小朵帮夏时雨出主意。夏时雨苦着张脸,“不行,假期早就被透支,那个资本家,不会放过我的……”饶是心情沉重,鹿小朵也被他的“苦瓜脸”逗乐。她推着他往外走:“行了,你还要上班,那更要快走……”“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一个劲赶男朋友走。”
夏时雨对鹿小朵太不粘着自己表示很不满。“行了,今晚赵美丽值夜,我会回去……”鹿小朵还没说完,夏时雨眼睛就亮了。“……洗个澡,带点东西,再回医院……”哦。夏时雨眼睛又黯了下来。也是,她父亲病得这么严重,可能还要再次手术,她自然放不下心。鹿小朵发现自己越来越在意夏时雨的情绪了。看着夏时雨低眉耷眼的,竟然有些不忍心。“晚上我会待久一点,做晚饭给你吃,你想吃什么……”夏时雨却摇头,“不要,晚上我来接你,咱们在外面吃……”鹿小朵感受到夏时雨的体贴,没再推辞,点点头。夏时雨这才笑了。他家小朵这么辛苦,他是贴心的男朋友,可不是无良的老板。他牵着鹿小朵的手往医院外面走,一路叮嘱小朵找时间眯一眯,可别把身体累坏了;另外鹿爸爸的身体她不要太着急,以他的医术眼光来看,鹿爸爸送医院比较及时,应该能控制住……鹿小朵从来都不知道,夏时雨竟然也有唐僧的一面,她头痛地抚额。“好吧,那我走了。”
夏时雨哀怨地住了嘴。女友不但不粘他,还嫌他啰嗦。他这个男友是不是做得有点失败?鹿小朵没时间理睬夏时雨的“心塞”,快步返回病房。“朵姐,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病房里,赵美丽已经过来。鹿小朵点点头,从床头柜拿出检查结果,递给赵美丽。赵美丽当然看不懂各种数据和图形,她直接找结论看了起来:“冠心病和急性冠脉综合症,支架术后再狭窄……朵姐,既然都手术了,为什么还会再狭窄?”
赵美丽疑惑地看向鹿小朵。赵美丽这个问题也算问得到位。鹿小朵点点头,“现在还说不清楚,进一步的结论还要等下一步检查……”赵美丽难以置信,“说不清楚?你都说不清楚?”
鹿小朵再次点头,“医学上再狭窄有很多原因,有可能是支架的原因,也有可能是自身的原因。”
赵美丽不明白,“自身什么原因?”
“比如患者的年龄,生活习惯和既往病史这些因素……”赵美丽打断她,“开玩笑,你爸不抽烟不喝酒的,生活习惯不能再好了,又没有什么病史,怎么会是自身因素呢?”
鹿小朵正待解释,病床上,鹿传鹏发出两声呻吟。赵美丽和鹿小朵顿时扑向他。赵美丽红着眼眶握住鹿传鹏的手,“传鹏!”
鹿小朵则蹲在父亲的床头,眼睛也湿了,“爸,你醒了?”
鹿传鹏虚弱地睁开眼睛,脸上的暗灰色略淡去,但仍是苍白。他看看赵美丽,又看看鹿小朵,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赵美丽眼泪就落了下来,她声音因为愤慨而有些尖锐,“传鹏啊,我们快被这家医院害死了!花那么多钱,病没治好,还让你受那么多罪,我、我现在就找他们院长拼命去!”
说着,赵美丽就要往外走。鹿小朵急忙一把拉住:“你要干嘛?闹什么闹!等我爸做完全面检查,肯定会弄清楚原因的,真的是院方的问题,到时候再找也不迟呀!”
赵美丽联想起之前那个莫名其妙到家里拜访的“医生”,就觉得其实医院早就知道他们自己有问题,神神秘秘的,先是说到医院复查,后来又没有音讯,显然就不太对劲。她用力挣脱鹿小朵,叫了起来:“等个鬼!你爸爸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活不成了,我就是死,我也要拉着他们给我垫背!”
看赵美丽吵得凶,鹿传鹏吃力地直起头,声音嘶哑:“美丽,不要去……你,陪着我……”赵美丽不甘心,又心疼,看着鹿传鹏殷切的目光,她只好屈服,抹着眼泪快步走回床边。“好,我不走,陪着你。”
鹿传鹏伸出手,鹿小朵和美丽不由都握住这只手。鹿传鹏露出安心的微笑,“你们都在,都在就好了……”亚信医院里,鹿家几人温情脉脉,整形医院里,此时冷辉与夏时雨正剑拔弩张,一触及发。夏时雨的办公室外,护士们蹑手蹑脚,躲在门外偷听。这不靠谱的“院长二人组”,正在吵什么呢?“啧啧,一夜未归,看,衣服都没换!给老实交待,不然,直接将你家地址公布,估计会有很多想整容的老少女人们找上门……”冷辉懒洋洋地整个人靠躺在椅子上,脚架得高高,又祭出这一招来威胁。“你还能更出息点吗?又是这一套!”
要不是一早就有一位预约好的病人,他至于不回去洗澡换衣服吗?他这么敬业,就换来冷大院长的“拷问”!这不,病人刚走,冷大院长就摸进了他的办公室……夏时雨靠在椅背上,他很困,可是眼前这人赶都赶不走,非要听什么八卦。他算是看清了,金牛座这个看上去老实的土象星座其实走的是暗黑系死不要脸路线……“套路老不怕,只要管用就行。”
正所谓“一招鲜吃遍天”,冷辉可是深得其髓,他露出“老奸巨滑”式笑脸。“行了行了,我准备尽快向小朵求婚!”
办公室内,冷辉愕然张大嘴,嘴大得足可以塞进一个鸡蛋。办公室门口,已经炸开了锅。“不会吧?夏院长要结婚?”
这是冷辉的秘书,一脸震惊和失落。“不可能啊,连我都做不到,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人能降得住夏医生?!”
美貌的前台接待脸仿佛被了揍了一拳般的惊愕。“不知道这小朵是什么人?”
更有几个医生护士交头接耳,羡慕那位拯救了银河系的“小朵姑娘”。办公室门突然打开,众医生护士一齐摔在地上。在一片尴尬中,夏时雨冷冷的声音传了出来,“你们很空闲吗?冷大院长,这么空闲,可以裁点人手了。”
话音刚落,办公室门前一众莺燕一哄而散。冷辉正冲夏时雨翘起大拇指,表扬还是他有办法。只听夏时雨冷哼一声:“上梁不正下梁歪!”
冷辉架着二郎腿,得意洋洋,“你要明白,你也是那根上梁。”
夏时雨直接轰人,“快走快走,我还有事呢。当人人都像你这么闲!”
冷辉丝毫不觉得冒犯,他弹了弹身上不存在的灰尘,嘻皮笑脸俯过身,“真的改邪归正准备浪子回头金盆洗手了?”
这厮用的都是些什么成语?他夏时雨过去虽然浪了一点,但也不过是年少时不懂爱情好吗。夏时雨指指门口:“滚!”
圆胖的冷辉见夏时雨真火了,见风使舵可是他的拿手好戏。他点头哈腰,一溜烟跑了。夏时雨盯着冷辉出去了,才松了一口气。他还忙着呢,谁有空和他耗啊。他正准备拨电话,手机突然振动了起来。他一看,就眉开眼笑起来。“奶奶,我知道我肯定是您亲孙子,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你的电话就进来了!”
电话那头,宽敞的客厅里,红奶奶正倚在电话架前,呵呵笑着,银灰色的头发泛出健康的光泽。“好吧,乖孙子,和奶奶说说,你想要和奶奶说什么?”
“那奶奶,您要说什么?”
“当然是小朵。你们进展怎么样了,急坏奶奶了……”“哈,奶奶,我正想和您谈这个。奶奶,您说我马上求婚怎么样?”
“啊哟,乖孙,太合奶奶的意了。下手就要快,奶奶和你说啊,这求婚,也是有讲究的……”电话里,祖孙二人一拍即合。红奶奶当即表示要和夏时雨面授机宜。“行,奶奶,您让老李送您过来,咱们在我医院旁的茶庐见面。”
大约一个小时后,夏时雨坐在茶庐靠窗的位置,看见红奶奶穿着香奈儿米白色套裙,戴着一顶英式小礼帽,手中还拿着一把很小的扇子,扇着风走了进来。夏时雨笑了。他就说嘛,他的骚包样,完全遗传自奶奶。他站起来,迎上前,微一躬腰,“这位美丽的女士,这边请——”红奶奶乐呵呵地挽着时雨的胳膊,在靠窗的桌前坐下。“奶奶,给您点的姜枣奶茶……”红奶奶喝了一口,热乎乎,甜丝丝,又带着一些生姜的辣味,正是她最喜欢的奶茶风味。她拍拍时雨的头,嗯,孙子比儿子贴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