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泽不满地看着她,“华恩。”
“轩辕。”
旬华恩站起身拥住他的身子,神情恬然地靠在他的肩头道:“你还记得你以前同我讲过什么吗?”
轩辕泽身子因为她扭转的态度一震,随后安然一笑,道:“我说过,只要我还活着,就会保护你。”
旬华恩缓缓颔首,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下,抬头看着轩辕泽,好不让人怜惜,“轩辕你这句话,就算有了许修容,也不会改变的。对吗?”
轩辕泽轻笑一声,“你放心吧,你和淼淼一样,都是我很看重的人。”
头上的玲珑虫草银簪坠子垂到耳后的肌肤上,有些渗人,旬华恩的笑容却是娇美至极。她修长的手指攀在轩辕泽的胸膛前,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道:“轩辕,如今贤妃已经逝去,邺婕妤身子还需调理,而许修容正是怀孕,操劳不得。淑妃的心疾亦是需要好好医治,不知道轩辕打算把后宫交由谁打理?”
轩辕泽皱眉,“我现在是让淼淼和纯儿还有淑妃共同打理,然而华恩你的话我并非是没有想过。只是,宫里一时也找不到值得托付的人……”旬华恩的手上动作一顿,眉目盈盈,“以前轩辕你曾经让我打理过后宫,若是你还能相信我的话,我倒是愿意为她们三人分担一些。”
闻言轩辕泽面露喜色,“你能答应自然是最好的,后宫之前就由你打理,我自然是放心得很。只是,”轩辕泽握着她纤细的手腕,目光中有些不忍,道:“你的身子,也还没有好。若是让你操劳了,我不知道……”旬华恩唇角的笑容有些孱弱,如同奄奄一息的夕颜花,她道:“我的身子,只是今后或许没有了生育。你,不必担心。”
她越是这么说,轩辕泽对她的愧疚就越多,他试图把自己的温度传递到旬华恩身上,道:“你放心,我会让太医再为你继续诊治的。只怪当年我没有想到,赵氏竟然这么恨毒,对你和腹中的孩子下手。”
旬华恩目光凉薄,轻柔一笑,重新靠在他怀里,似是无意道:“你不用担心,若是我真的不能再有孩子,大可接一位养子到宫里来。”
“你说怎样就怎样。”
轩辕泽自然是没有联想到其它处的。等到轩辕泽走后,旬华恩重新换上一套牡丹紫的衣裳,丢掉了头上的珠饰,也取下了耳上的栀子花玉坠。在八角宫灯之下,玉坠上散发着一阵柔和的光,她不觉微微一讪。拢了拢衣袖,抬步往门边走去。见到殿外天际云遮雾掩一弯朦胧月牙,月光在郁郁的殿宇间行走,莹白的,像冰破处银灿灿的一汪水。花苑中花香肆溢,浓光淡影,稠密地交织着重叠着,笼罩在一片银色的光晕中。心中沉沉地有痛楚蔓延,恍然不觉微凉的夜风袭人。身上忽然一暖,旬华恩扭头看去,果然见到娅炎安静地站在那里。“夫人决定把先皇后和九王的孩子迎回宫里?”
娅炎语气平静,仿佛自己说的不是一个惊天秘密,而是一件芝麻大小的事。旬华恩手指摸在添漆的门栏上,神情有几分黯然,“她同我一样,都是个让太后算计了的人。只是她却又被我幸运一些,到底是生下了孩子。我却不一样,我的孩子,早早就被她借用贤妃的手害死了。”
娅炎却不纠正她对赵氏称谓的错误,而是喟叹一声,“旁人都讲太后是菩萨心肠,谁又知道她做了那么多让人心惊胆战的事。为了纯正皇室血统,她设计狸猫换太子,用死婴换了先皇后刚出世的孩子。如果不是夫人的话,先皇后的孩子只怕也是已经没命了。可怜了先皇后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尚在人世的事。”
旬华恩发上别着的一支金镶玉蝶翅步摇振颤不已,冰凉的须翅和圆润珠珞一下一下轻轻碰触她额角,颊上浮起虚浮的笑容,“菩萨心肠,也只有你我才知道她是如何蛇蝎一般。她当年生恐大皇子即位,逼死了大皇子的生母。后来见到我进宫,嫌弃我身份低微,担心轩辕对我的宠爱会转移到我腹中的孩子身上,对我痛下毒手。对先皇后,也是一面慈祥,暗地里却是早就设计好了一切。这皇宫里,又有多少鲜活的生命是葬送在她的手上?”
见到她如此凄楚愤恨,娅炎垂下眼睑,手指抚在腰间宫牌上,光影疏微,宫牌泛起幽幽光泽:“所以夫人才想要重新拿回掌控后宫的权力?”
“不错。”
旬华恩目光坚定地看着天际一轮圆月,道:“我必要让太后为她的行为付出代价。”
“皇上却不知道太后的所作所为。”
娅炎淡声道。旬华恩回眸一笑,“轩辕是好人,和娅炎一样。你们一个是可怜我,迎接我到宫里,给我无尚的尊崇。另一个则是心甘情愿和我一起在这宫里,虚度年华。”
娅炎娟秀的面容上笼上了一层薄薄的笑容,带着淡淡的,若有若无的忧郁,瞬间,像忽然飞起的风,像秋末鸳鸯瓦上一层雪似冷霜,带了种无法形容的,沾染了黯然神伤的气质。“我只觉得,当年初见到‘素手扁鹊’时的惊艳。”
旬华恩抿嘴一笑,月光照射在她翩然衣袂上,漾射出一种剔透的光泽。“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为了他宁愿到这深宫里来。如今,我却是后悔了。”
娅炎目光认真地看着她,“夫人并不能放下皇上。”
“你错了。”
旬华恩抬头看她,“他如今身边已经有了许修容了,我就算放不下,也只有放下。等到我为自己报了仇,我便要逃出这里,去看大漠孤烟,去看烟雨江南,去终南山下赏菊,去蓬莱岛采摘灵药——这才是素手扁鹊该做的事。虽然已经迟了太久。”
“若是夫人愿意,娅炎自当相随。”
娅炎丝毫没有犹豫道。旬华恩欣慰一笑,“幸得我还有你在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