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她的双眼微眯,长长的睫毛在雪白粉面上投下一对鸦青的弧线,“太后一直功于心计,那许修容家中父亲许彦平虽是一名正直的大臣,料想她亦是不会因为这个就对许修容青眼有加。上次你回来还提到太后在家宴后召了许修容之母夜谈良久,我那时便已经觉得事情有所不妥。你下去查查看,那只老狐狸,有没有露出什么尾巴。”
娅炎微笑正视她,“奴婢亦是早觉得事情并非那么简单,查出来的事虽然也只是说许氏当姑娘时曾经陪太后在宫里小住过一段时间。若说太后因着许氏的原因,对许修容看重一些,也是有些可信的。可是奴婢却注意到了一件事……”娅炎忽然停了下来,眼睛里是一片别有深意的笑容。旬华恩看着她,皱眉道:“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娅炎把玩着裙上打着同心结的丝绦,道:“许氏在宫里那段时间,本是陪着刚好丧子的太后。可是当年正是得宠的旬华夫人也怀有龙胎的时候,先皇在寻华夫人宫里派了数名医术高明的女医馆时时刻刻守着,寻华夫人的胎儿自然是安然无虞。只是有一日,寻华夫人忽然肚子绞痛,在入恭的时候就产下了已经是死胎的孩子。也正是因为此事,才让先帝对寻华夫人慢慢变得疏远起来。更何况后来寻华夫人也得了体癣,先帝就远远地把寻华夫人遣到祁寿殿去了。”
“若真是太后下手的话,也不是没有可能。”
旬华恩嘴角含了一抹浅淡笑意,“她那时正是丧子的时候,又有谁会料想到她会对同样有孕的寻华夫人出手?此事若是真的,只是多增加了我对她的厌弃。”
娅炎道:‘这件事奴婢会继续去查的,一旦有什么消息了就会告诉夫人。”
旬华恩轻笑,“既然已经有了方向,自然是好查多了。”
娅炎方是颔首,又问她,“夫人既然已经决定重新出山,为何不留皇上在这里留宿?”
“留宿?”
旬华恩看她一眼,潋滟生光,“他如今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许修容,我若是强留他下来并无好处,反倒显得争宠。相反,我不留他,只是劝他走,他只会觉得我还在在意丧子的事,对我的怜惜也会多上一分。”
“原是如此。”
娅炎微微一笑,眼中是了然之情。旬华恩转过身裙裾扬起瑰丽弧度,“不知道这后宫里,如今生出了怎样的波澜?”
说完就往屋里走去,娅炎也跟上了她的脚步。永寿殿宫女往炉里新添了一勺安息香,太后一身烟青色夹金线绣百子榴花缎袍手撑在头上,似在安眠。这时候菀扇姑姑走了进来,见到她小憩的模样,正打算退出去,太后合上的眼镜此时却已经睁开了。她开口唤住她,“有什么事?”
菀扇行了一礼,道:“皇上已经从唤鹊殿出来,到许修容那里去了。”
太后目光微微掠过丝丝波纹,“菀扇,你怎么看?”
菀扇头上的银簪在宫灯下发射出清冷的光辉,她道:“桃花夫人忽然这么大张旗鼓地送上寿礼,如今又是正当先皇后薨逝的时候,恐怕不简单?”
太后从座上起身,菀扇自是上前扶持住她,太后道:“你担心她是想要入主东宫?”
菀扇扶着她往寝殿的方向走去,一边徐徐道:“桃花夫人未必是真正对做皇后有肖想,只是奴婢实在不清楚,她又有什么理由,在沉寂两年后又突然这么横空出世。”
太后淡淡道:“只怕是赵氏的事引来了她的注意。”
又接着吩咐,“今后加紧人手安排在她的唤鹊殿,哀家要知道有关于她的一切。”
“奴婢知道了。”
莞扇姑姑轻轻颔首。此时太后两人已经走到了寝殿里面,菀扇上前一步整理好床褥,扶着太后轻手轻脚地躺上去。“哀家觉得,就算是皇上还这么在意她,也不会立她做皇后。按照皇上的性格,这个皇后之位,恐怕会一直悬空下去。”
菀扇伸手去接她取下头上梳篦的动作顿了顿,道:“依照太后虽说虽然也有道理,只怕桃花夫人想要的是掌管后宫的权势,并非是皇后的虚名。”
太后轻轻一笑,额角出现了一层细细的皱纹,看上去比往日要憔悴许多。她道:“哀家就知道她不会认为单是赵氏就取了她腹中胎儿性命的事,只是她未免把哀家也想得太过于简单。她一个小小的医女,生在草庐之家,莫非还想要母仪天下,让自己的儿子做皇帝?哀家在位一日,就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话说完,她的神情一片端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