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有点荒凉的小道上,一个老道士和一个年轻的道士在烈日底下走着。年轻的道士停住了脚步,用袖子遮住头顶,黝黑的脸庞上满是不满的神色,看着前面腰杆挺得笔直的老道士,“我说师傅,我说你能不能靠点谱啊,在那陈家沟的你就说最多走两天就到那无人村了,现在多少天了?五天!五天了我们还在这荒凉的小道上走着,还是顶着这大太阳走,你就不体谅我早上没吃早饭?”
老道士停了下来,转头呵呵一笑,“这春天的大好时光,你说晒?年轻人可不能辜负这大好春光啊,多走两步嘛。前面没记错的话,有一条小河,师傅没记错的话,那河中可是有不少鱼虾蟹啊,记得那次师傅还在那小河中看到一条红色的过山鲫,就是不知道还在不在那小坑里呢。”
年轻道士撇了一下嘴,“师傅,您能不能别胡扯?过山鲫都是灰色的,就算吃的东西多,最多也就偏黄色,传闻有那金黄色的过山鲫,这我信,可您老人家说有红色的过山鲫,那打死我我也不信。”
老道士捋了一下不算长的胡须,“你才多大?走过多少路?见过多少东西?就笃定天下没有红色的过山鲫?如果有,待会你给我把它吃下去,活吞,你敢?”
“师傅,要不是看在您是我师傅的份上我还真想和你计较计较,我走过多少路?我多少岁就跟着您老人家了?六岁!我跟着您走街窜巷,这里来那里去,风餐露宿,日晒雨淋,我经历了多少风吹雨打?踏破了多少双鞋?走了多少路?十万八千里怎么着也有了吧!见过的人和物没有十万八千样?”
年轻道士带着一股火气。老道士看徒弟一幅暴躁的样子,一点也不恼,笑吟吟的道:“我们来的路上,约莫十里开外有一条大河,前面一点有一条小河,一条鱼如果要从小河游到大河,你说需要多久?对于一条还没巴掌长的鱼来说,你说这十里路对于它来说是多少里?”
年轻道士有点诧异的看着老道士,“师傅,你莫不是晒昏了脑子,这后面的大河和你说的前面的小河可是不相连的啊,都是土地,还有好几条长坡,你和我说一条鱼要从小河游到大河?怎么游?可能吗?”
老道士袖子轻拂,让开身形,“你自己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前面小道上出现了一幅壮观的画面,只见一群鱼浩浩荡荡在地上腾挪着,“噗,噗”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就像有千万匹马奔腾一样,气势磅礴,领头的一条鱼赫然就是一条红色的过山鲫。一条又一条的过山鲫直让年轻道士看得目瞪口呆,在那喃喃自语,“老天,终究是我还太年轻。”
“人们常说过江之鲫,不知这过山之鲫又如何?是不是比那过江之鲫壮观万分和艰难万分?”
老道士声音带着一股无可匹敌的威势,仿若天上惊雷。天上并没有响雷,年轻道士神魂识海却响起了一记无声的惊雷,漫天的气劲在雷霆一击之下激起惊涛骇浪,才要从年轻道士头顶百会穴冲出去的时候却又一下子偃旗息鼓。年轻道士不知为何,整个人都松了,一点焦躁都没有,看着那领头的红色过山鲫,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师傅,你不会真让我活吃这条鱼吧?”
老道士嘿嘿一笑,“怎么?不吹嘘你走过多少路了?才走了十二年路,能走多少路?什么时候走遍这方世界,你才叫走了很多路。”
年轻道士撇了一下嘴,“师傅,又忽悠人了不是?传闻那修行人中的什么圣尊都没法走遍这太运人界呢。”
“路嘛,只要一步一步走,总有一天会走到的。”
“您老为何不说饭只要一口一口吃,总有一天会吃到终点的?”
老道士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里叹道:“哎,这跳脱的天性,何时才是个头啊,磨练了十二年还是这德性,难不成真是本性难移?”
“师傅,这群鱼就靠着这条红色的带着呢,真把它抓来吃了?那后面的千千万万条过山鲫岂不是没人带路了?”
年轻道士很真诚的看着老道士。“那你说怎么办?”
“要不我们去河里捞虾吃吧,再找找野菜,我给师傅您做个野菜河虾,那叫一个香。”
“那行,师傅要吃两晚米饭。”
年轻道士又撇了一下嘴。两人走了一会,果然看到一条小河,河边还有树,是个理想的休息之地。年轻道士架好锅,米饭架在火堆上之后,再去下河补虾,只见他在小河里手指乱挥,一条又一条的小虾就不由自主的游到了他手里。他不禁有点小嘚瑟,“会法术就是好,师傅还不知道次次都是我背后给他那低劣的降妖除魔手段擦屁股呢。”
老道士背靠着小树,拔了一跟草放在嘴里咀嚼,“每次下河摸鱼都得嘚瑟一次,要不是我把那张家天师的功法故意放到你家床底,你还真以为你这个所谓的张家旁系真有先辈留下武学秘籍啊?”
老道士翘起了腿,继续自言自语,“既然已经到了无人村,那就该给他洗神骨,把他的修为还给他了;哎,要我镇守那太古人界,我岂不是得忙死累死,真恼人啊。”
老道士拿出旱烟抽了起来,每次吐雾,那烟雾都好像有雷电闪烁其中。没多久年轻道士从河中捞起两尾肥鱼,一锅河虾,“师傅,您老人家今天有口福了,今天的鱼虾特别肥大。”
老道士看着那些异常肥美的鱼和虾,思索了一下,“徒儿啊,这小河上游说不定有好东西,这小河的鱼虾不该有如此肥美的。”
“师傅,您想多了吧?就算有好动西也被这些鱼虾分食了,不然哪来那稀罕的红色过山鲫,我看那条鱼就是好东西。”
年轻道士把煮饭的锅拿了下来,把装鱼虾的锅架到了火上。“噢?既然知晓是好东西,那你怎么就放过了那条红鲫?”
“师傅,不是您教导的?劝君不吃四月鱼,万千鱼仔在腹中,劝人不打三春鸟,子在巢中待母归。”
老道士点点头,“道理都殊途同归,你做得很好。”
年轻道士嘿嘿一笑,“我就是想,师傅您也不让我下手啊。”
“那十里路途,那成千上万的过山鲫,除了少数几条,其他的只怕都得死在路上。”
“那也是它们自己选的路,师傅,您不是总说天地万物都应该拥有自己的意愿,走自己想走的路嘛?”
老道士欣慰一笑,才要嘉奖他几句,就听那年轻道士有点自言自语的模样,“饭都烧焦了,也不懂拿下来,就知道讲这些虚的大道理,哎,幸亏焦得不多。”
老道士欣慰一笑变成了苦笑……过河屋那,小河的水依然流转,院子前的宴席已经接近尾声,大锅之中的汤肉已尽,只有一桌子的酒瓶摆在那。两个年轻的男女,一个只觉得通体舒畅无比,一个却觉得痛苦万分,舒畅的是李鱼,痛苦的是凌霜。李鱼以前丹田破碎的时候,凌霜只恨不得自己能代替公子,现在她不再有这个想法了,那深入灵魂的疼痛让她觉得自己快压抑不住快要哀嚎起来。好在总有一股或者多股不同的风气拂过,凌霜每次体内暴躁到不能忍受的地步的时候,就仿佛有一股冰水当头淋下,把她的暴躁之火压了下去。凌霜发现运行李鱼教的天罡诀终于能动起来了,当体内窍穴和丹田充盈到她觉得再也无法再进一步的时候,她心念一动,“凝”,体内原本散去的金丹再次凝结起来。桌子那还坐着四个人,邢霸天有点无语,“我那三枚神品丹药,加上三位的天材地宝,这小姑娘竟然才凝结了一枚金丹?”
曹风子扇着扇子,“能来到这的一般都是大罗金仙以上实力的人,没点特殊之处,也得不到允许进入。”
方寸道长点点头,“小姑娘就算了,并无特殊之处,这李鱼老夫就看不透啊,观他神魂,绝非被人夺舍占据过,要说是生而知之之人,又不可能只有这有这点神魂强度,就那么点年纪他却懂得这么多,这让老夫不得其解,天下间还有哪方世界或者有谁能教导出如此弟子?”
“世界这么大,稀奇古怪的人那么多,岂是我等能猜测的?”
曹风子端起一杯茶,“两位好友,邢兄,此间事了,曹风子要先行一步了,太浩天下有天魔降临,师尊让我立马回。”
其他三人赶紧站了起来,方寸道长拱手施礼,“曹道友可先行一步。”
曹风子道了一声“请”之后,身形骤然拔起,瞬息之间穿透一层天幕,身形再出现之时已经在云端之上。云端之上,漂浮着各种各样的人,有无数的人骤然转头,有人惊呼,“曹疯子来啦!赶紧换目标,留下那最难啃的那个给曹疯子就是了!”
曹风子手上还拿着一杯茶,看着远处一个飞来的狰狞高大身影,朗声开口,“我才喝了酒,诸位可得拉开距离啊,否则误伤了你们,那可就别怪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