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谁都没有外出,等着看柳妍的未婚夫,连最近心情跌到谷底的马滔滔听说这一盛事后,也短暂地振奋了精神,不明就里地为柳妍高兴了一会儿,又惆怅地拉着金惜早和桑仲夏问她们什么时候结婚,可要早点通知啊。柳母策划了八个菜,一早带着桑仲夏去菜场买菜,回来后又理菜、洗菜、切菜,该泡的肉皮泡上,该发的香菇也发着。她做这些事的时候总带着焦虑,明明请人吃的是晚饭,她还不断催促,生怕来不及,一定要早早地把所有原料炮制成块、成丁、成丝后,装在塑料碗里排成方阵,她才满意。又检查了油盐酱醋葱姜蒜等配料没有问题后,她去睡了个下午觉,像大战之前要养足精力一样。下午四点起床,柳母又开始进厨房巡视,看自己休息期间有没有进来碰坏什么。然后催促柳妍联系小孙,问他出发了没有,什么时候到。柳妍说:“你让他这么早来干嘛,让他来眼巴巴等吃饭?”
柳母说:“总不能我们等他到了再开油锅,我要知道他还有多久到。”
她摩拳擦掌,度秒如年,明显是按捺不住。六点钟不到一点,门铃响。男主角千呼万唤始出来。柳母从烈火油烹的厨房里出来,带着满身油烟气息带领其余众人夹道欢迎。尤其是那三个久仰大名,却一直无缘得见的,把眼珠子瞪出来使劲看人家。当初还猜人家不是胖矮丑,就是生理残疾,否则这种宝哪那么容易被柳妍捡到。事实证明她们果然没有见过世面,太狭隘,太偏激,太心理阴暗了。走进来的青年玉树临风,英气勃发,衣着品质和个人气质不输高福新、高照之流。这位小孙是高照介绍给柳妍的,照道理说,也不会差到哪里去的啦。他落落大方地和每个人打招呼,对着满身油烟臭的柳母鞠了个躬。柳母顿时有面子了,安排他先坐,喝茶,看电视,和柳妍聊聊天,一转身把桑仲夏、金惜早都赶进厨房。马滔滔最怕进油烟蒸腾的厨房,一溜烟躲进自己房间,在门背后偷听客厅里的谈话。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不见,是不是他们说话太轻了?马滔滔从桌上抄起一个杯子扣在门上,耳朵贴在杯底听,还是听不见,她还以为自己听力出了毛病,就要放弃时,忽然听见柳妍说了声:“吃水果。”
原来不是听力不好,是客厅里的人坐了五分钟都没有开口说话。那小孙可能是拿了个水果,彬彬有礼地说了声谢谢。然后又是好几分钟的沉默。柳妍说:“看电视吗?”
没有等回答就把电视机打开了。电视机的声音立刻填充了对话的空白。“不好意思,让你来一次。”
柳妍向小孙道着歉。“没有关系,应该的。”
小孙做出适当的回应。“伯父伯母身体好吗?”
柳妍问。“他们很好。过几天,他们也会请你过去吃饭。”
把个门背后的马滔滔快憋死了。不过也是正常的吧?是所有即将结婚的小两口相处方式的一种,因为认识时间短,对对方感兴趣的东西也不了解,唯一确定的是对方是个可以结婚的人。大家就客气起来,必须相互珍惜,也不会为了无聊的细节情绪激动,只商量必要的事情,小心翼翼地磨合着,宁可少说,也不说错,谨守留白的艺术。这样的相处方式,也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接受的吧?这样的婚姻,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适应的吧。反正马滔滔适应不了。她觉得客厅安静得她难以忍受,似乎缺了什么,她打手机给桑仲夏:“你的狗呢?总在客厅里绊脚的狗呢?”
她终于发现少了什么,走来走去搅动室内空气的三只狗不见了。桑仲夏噎了一下才说:“我给它们找了好人家,这个礼拜内一只一只送出去了。”
看来她也是十分怀念的。马滔滔羞惭,她太过纠结于自己的烦恼,太不在意这套房子里发生的事情了,那么明显的变化都后知后觉。她亡羊补牢,拉着桑仲夏聊天,桑仲夏这边油锅快起火了,把手机塞给金惜早,让金惜早跟马滔滔说。明明住在一起的,聊个事情还要一个站房间里,一个站厨房打手机,也够无聊的。因为客厅无人敢去扰动,而马滔滔就是不肯钻厨房。金惜早在扎拉扎拉的炒菜声里用手掌盖住一只耳朵,大声说:“是啊是啊,她一个人去送掉的,哭了好几个晚上,差点想把可乐要回来。”
“她好像也在谈恋爱,怎么也一个人去的?”
马滔滔这边的烦心事算是结案了,结果不是最好的结果,起码也不是最坏的。她一旦发现自己对这个家中成员关注的缺失,就开始恶补,一个一个问过来。金惜早大概是偷偷看了桑仲夏一眼,当事人在旁,不好胡乱置评,只能含糊其辞地说,“变数太大,我也不知道。”
“那你呢?这阵子好像忙起来了,每天看到你都是一副半昏不死,欲睡不能的样子。”
“别提了……正在做慈善事业呢,你有兴趣的话,几十万不嫌多,几块钱不嫌少,有一家民办孤儿院需要社会的救助才能继续生存下去……”金惜早隔着电话传道。马滔滔是那种舍得刷爆信用卡给自己买个包,却不会给路边乞丐一个硬币的人,当然现在大多数乞丐都是假的,她养成了收敛好同情心的习惯,金惜早说的也只当过耳清风,吹过去就算了,她的心动也不动,换话题:“今天的阵势,你怎么看?”
金惜早啧了一声:“你让我怎么说……”这种话题都是背地里讨论的,现在当事人的母亲就在她身边忙碌,她怎么敢说什么,当然不能说的,自然就不是好话了。“一个户口就真的逼死英雄汉了么。”
马滔滔说。“那是一条跨不过去的天堑,像你这样父母都妥妥帖帖帮你张罗好的人,是不会有切身体会的。”
金惜早又啧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