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娆颔了颔首,隆大娘立刻就脚底生烟地跑了。阿娆看她走远了,那些可怜兮兮地表情立时收了起来,冷笑了一声。得亏着现在的薛娆是她而不是原身,要不她一个寡妇,不被亲戚欺负,也得被这群人扒层皮。牵着陆朝回了家,陆凶居然也在。看她买了东西回来,他也不问这各样有什么作用,指了指放在屋子里的捣药罐,道:“我想着你要制香,许是得用什么工具,就去问了一下。”
他把半碗水喝下去,有些气喘吁吁:“有人给我说制香要石做的杵臼,我没找到,香铺也不肯卖,我就找了这个,你看着能不能用,不能我再去香铺试试。”
阿娆看他累成这样,以为他是替她找了太久,可一进屋子,她立时就知道了陆凶喘大气的原因。厅里有一头被剥了皮的狼,体格健硕,一看就是狼群里上层的存在。陆凶喝完水,跟进来,瞧她盯着那狼,道:“皮我浸水里了,等过两日去了血水,我整理好,给你做条毯子。你垫榻上睡。”
阿娆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先生怎么知道我晚上睡觉的时候冷?”
现在正是盛夏,村子依山傍水反而更热,睡觉没几个要盖被子,阿娆穿越过来后把体寒的毛病一并带了过来,睡觉的时候窗子进点风就冷得打抖。要说关好或者盖厚棉被,这大夏天的,暖和是暖和,但是她也要闷死了。闻问,陆凶沉默了阵,编道:“朝儿说早晨起来看见你蜷成一团……”陆朝乍对上阿娆,甜甜点头:“嗯。是朝儿说的。”
小孩子本来嘴就不严,对自己的恩人就全然是敞着的了。阿娆信了陆朝的话,也没办法,看向陆凶道:“谢谢先生。”
“我不喜欢被人道谢。”
陆凶低下身去收拾狼肉,“以后不要说了。”
这是什么怪癖……阿娆诽腹一句,还是听了。把花放下,阿娆又端了盆水进来,将花放进水里。就准备去处理晚饭要用的米和菜。陆朝好奇阿娆会制香,一直眼巴巴地想看,见她带了东西回来却没立刻动手,陆朝忙跳下长凳拉住她:“娘不弄吗?香。”
阿娆制香有规矩,多年来身边的同事都清楚,到了这个时代,她没彻底习惯,被陆朝抓住衣角,她才想起来,解释道:“制香的屋子不能有太重的气味,这里都是血腥气,做不了,得等味道散了,才能开始弄。”
陆朝皱眉看了看陆凶,有些急切:“那朝儿把窗子都打开,然后扇扇子!先生也来扇!”
看陆朝有些怪罪陆凶,阿娆有些哭笑不得,正要跟陆凶说不急,她就见着陆凶把狼肉一股脑地包了起来,拿水和扫帚开始洗地上的血水。她要一块弄,他还不让她插手,两三下院子干净了,那一大一小又窜进了屋子里,开始烧艾叶去味。拦不住,阿娆只好去做饭。陆凶打了两条鱼回来,连着还有几只螃蟹,阿娆琢磨着,去河里剪了几片荷叶回来,打算一个清蒸荷叶鱼,一个煸梭子蟹,再加一个凉拌木耳。菜有两个需要腌,切开鱼肚清理好内里,将梭子蟹洗好对切,阿娆就把河鲜各自放进了调好酱料的碗里浸泡。入味需要十分钟,这段时间阿娆也没闲着,将陆凶提前泡着的木耳取出,清洗切丝后放入白瓷碗里,阿娆拨开三瓣蒜细细切丁,与码成小圆圈的红椒一起放进木耳,加入少量麻油酱油及醋搅拌。当清辣味从木耳里窜起时,鱼和梭子蟹也已经入味。清蒸荷叶鱼需要蘑菇,家里没有,阿娆拿了平菇替代。把鱼肉从碗里倒上荷叶,加入姜丝、蘑菇包起放进蒸笼,阿娆往炒锅里加油爆蒜后,将螃蟹倒进锅里,加上调料翻炒,随后加水炖煮,等螃蟹金灿灿泛着一层油光时,清蒸荷叶鱼也好了。她父母去得早,爷爷在她十二岁的时候也过世了,这么多年她都是一个人做菜一个人吃饭,也没感觉有“厨艺”这回事。当她端着饭菜出来,叫陆朝和陆凶吃饭的时候,陆朝倒是很夸张地夸了她一番。“比爹……先生做的好吃多了!”
陆朝一嘴蟹肉,口齿不清,“以后让娘做,先生不要做饭了!朝儿喜欢娘做的菜!”
阿娆笑,想答应下来,一转头看陆凶吃着不说话,话头一转:“先生做的也很好吃。”
陆凶抬头。陆朝拆台:“娘做的最好吃!”
看陆凶头又低下去,阿娆给陆朝使了个眼色,又道:“小孩子分不清楚,朝儿没尝过先生做的鱼和螃蟹,若是尝过了,肯定就知道了。先生不要在意。”
陆凶没说话。吃了两口饭,忽然道:“屋里给你收拾好了,都用艾草薰过了,你过一会儿看看。”
阿娆点了点头。无波无澜地吃完饭,阿娆在屋子里转了圈。小屋收拾得很干净,狼血的味道没了,空气里的艾叶味也很稀薄。像是担心有异味,陆凶还挂了一束艾草和橘子皮在屋梁上。屋子的东西也被重新摆放过,床榻摆到了朝阳的位置上,窗户则细细用薄纸重新糊过一层,减弱了直射的光线。那张陈旧的茶桌也被仔仔细细地擦了一遍,捣药罐摆在上头,边上还有两瓷坛水,还有两块用来擦手的帕子,并两张火折子,两盏烛火。这一看就是陆凶的手笔。制香无法像香铺那样有专业的器具,他却也仔仔细细地替她打听好了要的东西,买来了他力所能及能买的东西。阿娆忽然有些心热。她前世没谈过恋爱,爷爷没了之后,亲戚一个个如狼如虎,没人关心过她。她没翻身的时候,薛家宅子被封,她爬进去拿到香料,在亲戚家的地下室里用蜡烛小碗和筷子制香,还被亲戚一脚踢翻。眼下到了这个时代,却有人妥妥帖帖地善待她、护着她、支持她喜欢的一切,她很难没有一点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