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梁红玉几人把窦乐山弄到了小山村,解开了他身上的绳索和头上裹着的衣服,掏出了嘴里的破布。还好,窦乐山没受损伤。现在窦乐山一改往日火爆的脾性,变得温驯多了。他紧闭着眼,不问不说话,问什么答什么。小青撇着嘴,嘲弄地说,都说窦乐山有能耐,上次袭击白水镇神鬼莫测,要我看也不过如此。梁红玉示意小青莫讲,怕伤了窦乐山的自尊心。谁知窦乐山说,袭击白水镇不是我干的,我没那个本事。梁红玉“哦”了一声,但没有再说什么。梁红玉要陈西民与窦乐山同乘一匹马。她警告窦乐山,坐在马上不要耍花招,要不然,打死你怪不得谁哟!窦乐山说,我在你们手里还能做什么?我敢做什么?这家伙在梁红玉面前是彻底认输了。也难怪,那么险峻的峭壁,鸟都飞不过,却被他们轻而易举地征服了!那么隐秘的机关,谁都躲不开,却被他们轻易躲过了,自己还成了俘虏!而且他们竟是这般年轻。嗨,有这种胆魄与本领,谁不服哇!梁红玉决定趁黑夜赶回锦阳城。她看到窦乐山这人本质并不坏,跟调查到的情况差不多。只是这个窦乐山生在土匪世家,坏脾气和坏习惯必定太多了。对这个窦乐山,梁红玉已经有了些新的想法,她决定回去以后和父亲仔细商量商量。于是,她们像来时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回到了锦阳城。现在有必要对窦乐山进行一些具体介绍。窦乐山祖辈几代为匪,依靠地理和自身强悍的优势,长时间盘踞在影屏山。但因为窦乐山祖上遵循着一条铁律:决不与官府作对。所以历代的官府都是对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原先窦乐山祖上只是盘锯在猫儿眼,清风寺的香火逐渐冷落衰败后才又转到清风寺。他们在两地都苦心经营,两地都出现了旺盛的景象。但因为他们是靠抢劫为生,难免结下仇家,所以他们的祖祖辈辈过的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血雨腥风世代传衍下来,传到窦乐山的爷爷这一代,已是清朝末年了。本来窦乐山祖上都是些杀戮心很重的人,但窦乐山的爷爷窦金大却温文尔雅。窦金大与他祖上一样虽然是目不识丁,却对自己的儿子也就是窦乐山的父亲有意识地让他读书识字。窦金大把儿子送到很远的九江去读书。之所以这样完全是为了避开仇家。窦乐山的父亲在九江读了十几年书,其中还回过影屏山结过婚,妻子生了崽,都太平无事。也怪窦金大太疏忽了。当他正准备将儿子送到武汉去继续深造时,祸事来了,他的儿子竟在九江不明不白地被人杀死了!后来查出,这是他的一个仇家所为。而他的这个仇家极有耐心,竟不惜用了好几年时间查访到他儿子在九江的行踪。儿子死了,所幸老天有眼,让窦家有了接续香火的人一一窦乐山渐渐长大了。虽然儿子是因读书而死,这读书与窦家没一丁点好处,但窦金大要让孙子读书矢志不改!不过他再也不敢让孙子到外面去读书。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窦金大让手下在锦阳城的学堂里掳来了一个教书先生。这个人四十多岁年纪,戴着一副宽边眼镜,脸颊清癯、身材瘦长,一望而知是个很有学问的人。这个人叫什么,窦金大问过,但没问出来,窦金大也不再问。他要的是这人的学问,而不是他的名字。窦金大很看重他,一口一个先生地叫着。他明确告诉先生,你只要用心教好一个孩子,将得到丰厚的报酬。如果你教得好,又不愿教了,可以放你出去,那反过来呢,也不言自明。先生很听话,用心地教窦乐山。从“人之初,性本善”,一直到“天苍苍,野茫茫”。窦乐山天资聪颖,一点就通,一说就会,师生俩相处甚融洽。这令窦金大感到十分欣慰。这年年底,窦金大派手下送先生出山。送到那学堂边上,便递一个包袱给先生。先生拿着包袱回家一看,天啦,包袱里竟是二十根金条,吓得他像烫了手一样。妻子问他这物何来,他不能据实相告。妻子恐他走的是邪路,遂不辞而别,跑回娘家另嫁他人。第二年开春,窦金大又派人来接先生。先生走了老婆,心中郁郁寡欢,本不想去,又恐性命难保,遂仍前行。先生走了老婆的事,让窦金大知道了,他化重金在人贩子手中买下一个二十出头的大黄花闺女,送给先生做了夫人。从此,这位先生死心塌地地呆在影屏山,一直到窦金大死去。窦金大是民国一十九年死的,死时七十一岁。此时窦乐山也二十岁了。本来窦金大早就想给孙子娶房媳妇,但窦乐山不肯,他说他还没玩够呢!结果一拖再拖,拖到他咽气时,窦金大只得带着无穷的叹息离开了人世。而那位先生呢,他教了窦乐山十年书,却生了五个子女,可惜活下来的只一个。窦金大死后不到一年,先生不知染上啥病,也一命呜呼了,留下一个三十来岁的妻子,一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其时窦乐山的母亲还活着,她把她们娘俩接到身边,都住在猫儿眼。窦乐山的这个师母是个极有见地的人,她对窦乐山的母亲说,她什么都不求,什么也不要。她只求自己的儿子能到山外去读书,要自己的儿子将来能成为一个有用的人。窦乐山的母亲也是个心善之人,她答应了。所以先生唯一的儿子得以到锦阳城里去读书。而窦乐山呢,则继承了祖父的衣钵,当上了影屏山的大当家。到窦乐山二十五岁上,他的母亲也死了。这样,他的师母便成了他唯一的亲人了。后来,他师母记挂自己在城里读书的孩子,恳求窦乐山允许她出山到城里去照管他。窦乐山慨然应允了。从此,接济师母母子俩成为窦乐山唯一的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