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在这个历史悠久的小镇上,即便是市中心,晚上也只有几家店开着。除了市中心,其他地方实行严格的宵禁制度,禁止公民夜晚在人少的地段逗留,给吸血鬼以可乘之机。在为数不多的还开着的市中心的一家烧烤店里,苦和黎川肃分桌而坐,各吃各的。“土豆土豆,我是马铃薯!收到请回答。”
黎川肃对的微型耳麦小声嘀咕道。“有病。”
苦懒得配合黎川肃奇奇怪怪的扮演癖。黎川肃此时作为鱼饵,穿着苏丹军装坐在了店的门口,而苦则坐在店的角落,边吃东西边不动声色的暗中观察。“我有点害怕,这也太刺激了……”即使知道有人保护,黎川肃还是害怕的腿肚子发抖,精神高度紧张。“还有,钓鱼执法这招也太low了吧,真的有傻子会上当吗?”
“这叫最朴素也是最好用的招式,就像特工间谍潜入敌人内部,最好用的方法从来都是裙带关系一样,间谍出卖色相获取信任,这是屡试不爽的朴素骗术,007就是最好的例子。”
苦这会为了安抚黎川肃,只能引经据典,试图稳住黎川肃的情绪,以应对接下来可能遇到的麻烦。“稳住,不要露出破绽!”
……“那边有个苏丹士兵,看样子有点衰,而且似乎是亚裔人?”
暗处有人说道。“不过蹲了好几天了,应该是个混血,能交差就行。”
“等等,那个家伙我见过。”
“哪个家伙?”
“先不要露脸,静观其变。”
……“我说咱这招有效果吗?我都有点困了。”
等了有快五个小时了,从晚上九点等到凌晨两点,黎川肃喝了点酒,打了个哈欠都要困糊涂了,两个眼皮在疯狂打架。本来街上还有熙熙攘攘的人流,现在就剩老板和他干瞪眼了。老板的眼神仿佛是在说:“你们两个丫的走不走啊?”
幸好这家店是本镇唯一通宵营业店铺,不然老板现在估计就要扫他们出门了。……“Sir(类似于中文女性撒娇用的‘哥哥’或日文女性撒娇用的‘欧尼酱’),一个人吗?”
一声略显空灵音色的英文问候让黎川肃一个激灵。毫不夸张地说,就像是在一片混沌中注入一汪甘甜的清泉,让人为之一怔,正所谓久旱逢甘露是也。抬头一看,却发现桌旁空无一人。“嗯?”
黎川肃正奇怪的挠着头呢,却发现苦的桌旁多了一个身着哥特风格黑色蕾丝裙,戴着白色装饰花环的萝莉样貌的白色短发女孩。“阿拉伯人的地盘上怎么会有哥特萝莉?这也太扯了!”
黎川肃此时除了红着眼嫉妒到发狂,顺便内心疯狂的吐槽:“还有,凭什么这货这么有女人缘!”
黎川肃恨得牙痒痒。“是的,怎么了?”
苦故作疑惑道。其实苦也奇怪,不过转念一想,哥特风格绘画、建筑和服饰主要活跃于欧洲中世纪末端,并不像罗可可一样是属于文艺复兴之后产生的爱情风格,Dongola在中世纪后半段的贸易还算繁荣,异域的装饰文化传入此地应该也不算太奇怪,大概吧……(很多时候或许历史文化对不同地区现代人的穿衣风格是有一定影响的,譬如在中国穿哥特式服装上街会显得格外奇怪和让人不能理解,当然在中国穿着汉服、唐装、旗袍上街也会吸引目光,但包容度却是完全不同的。这或许是因为在中国没有大范围的哥特式外来文化沉淀而传统服饰则拥有大范围的文化认同,这可能是导致人们对于非主流服饰的穿着包容度有着云泥之别的根本原因。而包容度不同,也一定程度上决定了你在街上看到此风格服装的可能性——纯作者的瞎猜,只用来解释因剧情需要的突兀感而在苏丹小镇出现哥特式萝莉的合理性与不合理性)(才不是与作者xp有关嘞)“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女孩问道。“请坐。”
苦回道。“谢谢。”
女孩捋了捋黑色裙子,坐在了苦旁边的那个因为沾了不少烧烤油脂而显得脏兮兮的凳子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卧槽!”
此时的黎川肃只想在女孩坐下之前把凳子舔的干干净净。这是赤裸裸的亵渎!“有什么事吗?”
苦问道。“哥哥你是东亚人?”
女孩不客气的拿起苦面前的烤串,一边吃一边问道。“不过你也太黑了!和苏丹的阿拉伯人差不多黑。”
说着女孩冲着苦吐了吐舌头。“你在舌头上打了舌环?”
苦诧异道。“不行吗?”
“没有,只是有点诧异,不过这很符合我对哥特风格的印象,尖耸、诡异、黑暗。”
苦说道。“哥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女孩显得有些不开心,皱了皱小巧精致的琼鼻。“是东亚人,中国人。”
苦回道。“哥哥叫什么名字?”
“你呢?”
“阿法芙。”
“苦。”
“那哥哥怎么会来到这里的呢?与之前路过的那群野人有关?”
阿法芙两只手撑着小脸一脸童真的问道。“嗯。”
不知为何,苦就淡淡的说了实话,可能是没想好要撒谎的说辞,也可能是看着眼前的女孩,没忍心撒谎。“哥哥是要做大英雄惩罚那些吃人的野人吗?”
阿法芙疑问道。不知为何,苦总觉得眼前这个女孩若有若无的微笑像是在嘲讽他,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哎哟,叔送你们一把串,慢慢吃,可不要急啊!”
烧烤店老板抓着一把烤串送了过来,打断了他们的聊天。因为老板说的是阿拉伯语,苦的微型耳麦自动将语言转化为英语翻译,但他微型耳麦的翻译器没有扩放功能,他只能回了一句“Thanks”。老板站在旁边不住的使眼色给苦,苦懂他的意思,是让他今晚一直呆在这里,哪都不要去。“谢谢老板。”
阿法芙似乎和老板很熟,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微笑,用阿拉伯语感谢了老板,自顾自地啃起了烤串。“我刚刚有那么一刻觉得你有点像一面镜子,看向你的同时好像看到了我自己,让我自己的痛点无处遁形的显露出来。”
苦整理了一下情绪,感慨着叹了一口气道:“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罪恶极了,负罪感之后就是强烈的屈辱感,有一种……想要将镜子打破的冲动。”
“哥哥也想要欺负我?”
阿法芙问道。“也不是……也算是,我也不知道。”
“哥哥你一下说了三个答案。”
“大概是因为屈辱感而产生的暴力冲动,之后看到你的模样又转化为一种强烈的破坏欲和占有欲。”
苦试图冷静的分析自己的情绪,去剖析和解构它。“我是什么模样?”
阿法芙像个好奇宝宝一般的不断地发问。“很漂亮的模样,让人看了有一种……想拐跑的冲动。”
苦坦诚的说道。“哥哥想要拐卖人口?那哥哥可真是一个坏人。”
阿法芙似乎一点都不怕,开心的坐在凳子上一边啃着烤串一边踢着腿,偶尔黑色的小皮靴还会不小心踢到苦。“我也就想想,但我从来都不敢这么做。”
苦低头看了看阿法芙的腿,不动声色的说道。“为什么不敢呢?”
阿法芙又用空灵的声音问道。“人的思想情绪是由欲望和理性组成的吧,我觉得,本能的欲望和理性的思考,就像我饿了看到烤鱼会有食欲,看到你会不自觉地产生伤害占有你的想要侵略的思想,吸血鬼看到我的脖颈会想要吸我的血,这些都是原始欲望,但其中有很多事情是我们不能做的。因为大多数时候,对于我们来说,理智是占了绝对的上风的,我们承担不起做这件事之后的代价,于是理性约束着我们,让我们变得文明,唉,千言万语汇做一句:赞美理性。”
苦想了想说道。“那爱情呢?”
阿法芙转悠着手上的烤串又问。“小姑娘你多大呀?”
苦诧异的问道。“你呢?”
“20。”
“我16。”
“怪不得你会对爱情感到疑惑。”
苦恍然大悟的说道。“哥哥难道不疑惑?”
依旧是空灵的声音。“疑惑呀,但我是男孩子,对这方面的感受要比你淡的多。”
“那哥哥你对于爱情的理解呢?”
“我这有两个版本的答案。”
苦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哪两个?”
“理性和人文情绪。”
“为什么不是理性和感性?”
“我不喜欢感性,在我眼中,大多数感性更像是披着感性的外衣去满足自己可能都弄不明白的奇怪欲望,像个糊涂虫的同时又像是在自欺欺人。”
苦就这么静静的抛出了一条爆论。“嗯……虽然不太懂,但觉得挺有深意的。”
阿法芙用弯曲的手指戳了戳太阳穴,表示有些难以理解。“嗯……用理性的角度去剖析爱情的话,那大概就是承诺、将爱人理想化、深刻的共情和压倒一切的激情四个方面,这几乎囊括了每段爱情的所有。”
苦怕自己说的太过于抽象,又补充解释道:“为了获得或是稳固感情而需要的必要承诺,恋爱初期将爱人理想化的情人眼里出西施,想要获得完全依靠的另一个人而产生的深刻共情,将对方视作最高信仰,近乎于自我感动式的投入最高昂的热情而产生的压倒一切的激情。”
“说的好有道理!”
阿法芙水灵灵的卡姿兰大眼睛一下就蹦出了星星眼,赞同的说道。“那人文情绪呢?”
“嗯……请容许我引用一部美剧的台词吧。从一个男孩的视角去看待这个问题,我记得是一部很老的美剧,《GoodWillHunting》(心灵捕手)原句是这样的:你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我在想)你只是个孩子,你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因为你从没离开过波士顿。问你艺术,你可能会提到艺术书籍中的粗浅论调,有关米开朗琪罗,你知道很多吧,他的政治抱负,他和教皇的性倾向,以及(他的)所有作品,对吗?但你不知道西斯丁教堂的气味,你从没站在那儿观赏美丽的天花板,我看过。如果我问你关于女人的事,你八成会说出个人偏好的谬论,你可能上过几次床,但你说不出在女人身旁醒来那种幸福的滋味,你是个很倔的孩子。问战争,你会说莎士比亚的话“共赴战争,亲爱的朋友”,但你从没接近过战争,从没把好友的头抱在膝盖上,看着他吐出最后一口气。若问你爱情,你会引述《十四行诗》,但你从没看过女人的脆弱,她能用双眼击倒你;让你感觉上帝让天使为你下凡,她能从地狱中救出你。你不懂当她天使的滋味,拥有对她的爱,直到永远,经历这一切,经历癌症;你无法体会在医院里躺两个月,握住她的纤纤小手的感觉,因为医生一看到你就知道,会客时间的规定对你无效。你不了解真正的失去,因为唯有爱别人胜过自己才能体会,我怀疑你(不)敢那样爱人;看着你,我没看到聪明自信,我只看到了一个无耻狂妄、内心懦弱的孩子。”
“卧槽,你哭什么?”
苦专注于思考了,结果一转头,发现阿法芙已经哭了。“我就是觉得你好有文化……还有我想我妈妈了。”
这么一说,阿法芙更是哭的梨花带雨了。“你先别哭!我有个屁的文化,都是转述别人说过的话。”
苦这下头大了,拿着纸巾帮女孩刷刷的擦眼泪,边擦边别过头去看了看前面的黎川肃,发现黎川肃此时拿着烧烤签子,眼神恨不得刀了他,像是在说:禽兽!小女孩都不放过,十年起步,最高死刑!“你妈妈呢?”
“死了。”
阿法芙哭得更厉害了。“……”“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说的那个男孩上过几次床?”
等了一会,阿法芙止住了哭声,又问道:“我妈妈以前和我说,男孩女孩都要洁身自好。”
“嗯……你这个问题很尖锐,不过我可以肯定你妈妈说的是对的。但很多时候在客观事实上,男女还是有一定的生理差异的,而生理差异进一步的导致了心理差异,让两性很难彼此感同身受,进一步的将矛盾激化。”
苦理性的分析道:“《欲望的演化》这本书里说过:男人隐藏在基因中的性策略更倾向于接触更多的女性并发生亲密关系,以保障他可以有更多繁衍后代的机会,根本原因是在繁衍后代的过程中,男人与女人相比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微乎其微。”
苦看着脸逐渐黑下来的阿法芙又赶忙解释道:“当然,我从没有说过男人应该当种马或者博爱,每一个道德高尚的人都会在爱情中尽可能多的去自愿履行男女双方的义务,用道德去约束自己。说到男性性策略只是为了解释为什么男性想要当种马的渴望远比女性要强烈,根本原因在于女性在繁衍中需要付出堪称惨痛的代价而男性不需要。”
“那哥哥是道德高尚的人吗?”
阿法芙又笑着问道。“嗯……我总觉得一个人自己说自己道德高尚这种感觉怪怪的。”
苦正襟危坐,目不斜视。“那就是高尚咯?”
“自认为。”
苦补充道。“天快亮了,那哥哥我先走了,今天晚上你能还来这里吗?我还想和哥哥聊天。”
阿法芙站起身来,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尘又说道:“哥哥今天晚上如果还来陪我聊天的话,我给你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苦问道。“晚上就知道了。”
阿法芙伸了个懒腰回道:“走了。”
“等下!”
苦说着也站了起来。“拥抱一下吧,就当做个约定。”
“好呀,但是哥哥你要是乱摸我可就要生气了。”
阿法芙想了一下,撅着嘴说道。站在女孩的面前,低头视线接触她水汪汪的眸子后,苦立刻躲闪着不去对视。“我知道你是吸血鬼的……”苦感觉自己不是在搂着一个人,而是在搂着一团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