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不起人的最高境界,大概就是洪麓这种,表面对你很好,没有一丁点言辞,但是心里却早就厌恶透了。陈常君喊来一个小厮接替自己的活,随后正色对洪麓道:“我不觉得来这里赚钱有什么不对。”
“我没说不对,可是你要分场合。如今你还没被老师授课,如果被人发现,对你提问,丢的可不仅仅是你自己的脸!”
说话间,洪麓的脸竟然涨地通红,可见他对这事有多么介意。陈常君不想再这样争执下去,遂轻描淡写地说明自己也是客人,刚刚只不过闲的无事可做。然而,洪麓并不相信陈常君,他不相信一个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哄住贺夫子的人,会有如此的能耐。陈常君见跟他说不清道理,便问他宋邦渊在何处,打算去寻他说话。洪麓以为陈常君给自己找台阶下,指了方向后还警告道:“你最好赶紧离开,否则让人看见你跟宋邦渊一起,更说不清道不明了。”
陈常君抬眼,哼笑一声:“我还以为你平日对宋兄没有偏见,原来只是在夫子面前不表露出来,藏得够深啊。”
宋邦渊看贺夫子已经朝这边过来,亦不愿多纠缠,道:“管好你自己便是,别以为老师收你做入室弟子就可以妄议我!记住,我是你师兄!”
陈常君只觉这边无趣,冷眼扫过洪麓后,径直朝他说的方向而去。贺夫子过来,瞧着不远处的背影,心中也有些疑惑,洪麓解释道:“是个雇来的小厮,乍一看跟师弟很像,学生刚才也认错了。”
贺夫子不再怀疑,拉着洪麓按个给他介绍这些人。陈常君按照洪麓所指,兜兜转转地并没找到宋邦渊,只在小路的尽头找到一个院子。陈常君转了一圈,这院子肯定是有人住的,但此时并未看到人。离开时,迎面进来一个提着木桶的女子,一脸茫然地看着他。陈常君忙问,小厮们可是在这边。女子摇头,反而怀疑地打量陈常君,如同看个贼一样。这样鲁莽闯进来,又是一身粗衣,不被当贼才怪,陈常君忙说自己是来参加宴会的,乱逛时迷路了。女子不信,又盘问好一阵子,直到看过背篓里的东西,才抱歉地施礼,并指明去路。原来这小院住的都是婢女,是专门照顾藕杏园的,没有小厮。说话间,这女子掩口一笑:“这院子偏僻,旁人平日都不来这,我们也放肆些,亏了你是个小郎君,若是年岁大些,定然不管你是哪个,先打你一番再说。”
陈常君忙道歉,这才发现这院子里竟然晾着许多贴身衣物。也不知刚刚洪麓是瞎指的,还是故意的。再回到观荷轩时,已经过了将近一刻钟。透过栅栏,陈常君见所有人都已经入座,只有王久安东张西望,四处寻他身影。陈常君刚要进去,忽然被人拉住蹲下。苏岑岑一身飘逸的衣裙出现在陈常君身旁。苏岑岑低声问:“你就是王老夫子四处寻找的小友吧?”
陈常君点头,将自己误入藕园深处之事说来。苏岑岑面色略难看:“那个院子我日后再与你讲。今儿宴请的章麟已经入席,他最是讨厌别人迟到,曾经在朝堂之上因一高官迟到被圣上偏袒而绝食过,最终还是圣上下旨,令那人道歉并罚俸方平息。”
陈常君咧了咧嘴,问:“绝食都没死?”
苏岑岑十分肯定地点头:“我当初也是这样问我爹的,然后被我爹抽了一马鞭。”
说着苏岑岑扬了扬自己的拳头。陈常君吐吐舌头,问:“你是不是也迟到了?”
苏岑岑面色难看地点点头。但苏岑岑不同,她只是请个安,展示下才艺助兴即可,并不需要落座。“你为啥迟到?”
陈常君问:“难道也是因为找宋邦渊?”
苏岑岑瞪大眼睛,双颊也瞬间泛红,没想到陈常君竟然一语道破。眼见苏岑岑窘迫,陈常君想起装鬼被她要挟一事,忙不迭地补刀:“你把他骗来的,要对他负责。”
“你说什么?!”
苏岑岑脸更红几分。随后,苏岑岑长吁口气,尴尬示意观荷轩方向:“不知为何,他阴差阳错地进去里面了。我是想他在外面照应的。”
“嗯,那倒对,方便你们见面啊。”
陈常君再次补刀。说完这话,陈常君警觉起来。洪麓说他见过宋邦渊,该不会是他让宋邦渊来这边的吧?那自己被骗去全是婢女的院子,应该也是洪麓故意为之了。眼下情形,两人就算再不想进去,也得想办法进去。这是素宴,见不得酒,于是陈常君伸手摸进背篓,咬咬牙,一狠心,摸出那令人心情愉悦的水晶球来。“就说,我带来的礼品丢了,刚才你跟我一起去寻,如何?”
苏岑岑压根没听到陈常君说什么,亮眼盯着水晶球放光,直接就伸手拿过去摆弄。“这……也太太太好看了吧?说好有好东西先给我的……”陈常君一把夺过来:“这是用来救命的,你也想要,你这是要我小命呢!”
苏岑岑见识广,知道这玩意一定不便宜,就算她不能据为己有,也不想陈常君将其送给旁人。在她看来,只要东西在这个弟弟手里,她想借来玩一番的话,就肯定有机会。“说好了,我帮你找理由,不让你难看,这个玩意要借给我玩半个月。”
“先说说你的办法。”
孙岑岑将一个并不细致的想法说来,大意还是她不小心弄丢东西,陈常君谦谦有礼,帮她去寻东西,结果迷路了。“这样错都是我的,还衬托了你的高尚,如何?”
苏岑岑得意道。“呸!我感觉这跟说我傻没啥区别,还迷路了……”虽然说话逞了个强,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两人打定主意后,苏岑岑就悄悄起身,出现在观荷轩的木门里。作为东家的苏伯勉,免不了对着苏岑岑一番责怪。章麟虽然讨厌迟到,但面对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娘子,还是没什么微词,只不过一句“女儿家要梳洗打扮,晚一点也无所谓”就过去了。陈常君从栅栏里看,这苏岑岑换一身行头后,果然是大家闺秀的模样,就连平日的冷艳也只剩下“艳”,看来在长辈面前,她也不敢高冷,还是很懂得拿捏分寸的。洪麓一双眼睛在苏岑岑身上难以自拔,旁边伺候着的宋邦渊亦克制着自己。如此飘逸袅娜,在场的小郎都难免小鹿乱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