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一休沐日,藏书馆已经打扫干净,陈常君挣开眼睛瘫在床上盘算,是时候去院桥巷溜达溜达了,看看那边情形如何。宋邦渊也早早换好干净衣裳,还仔细洗了脸,待到要出门时,陈常君喊住他,问他去哪里、去做什么。宋邦渊面色凝重:“我想把亲手把水晶球送给苏岑岑。她若是喜欢,我此生无憾了。”
这么容易就满足吗?陈常君皱眉:“你是不是忘了,我要帮你成为首富!”
宋邦渊忽然被这话逗笑:“好好好,等我回来,你教我做梦,你说过的,梦里什么都有。”
“做什么梦啊。我这有本书,特别适合你,你拿去看,看不懂的地方问我。”
陈常君从书架上抽出一本《经济学原理》递给宋邦渊。“我想好了,既然你爱读书,咱们赚钱就从‘书’入手。”
宋邦渊看了眼封面,之后就大眼瞪小眼一脸懵。字全都认识,合在一起就不知所云了……既然送水晶球是宋邦渊此时的心愿,陈常君自然要成全。可一想到宋邦渊独自去见苏岑岑,肯定会被人诟病,遂也起身穿衣:“罢了,我跟你一起去苏家,好歹挨骂的时候也有个伴。”
宋邦渊也觉得这办法不错,他倒不是怕挨骂,他怕苏岑岑不肯收,而有陈常君在,他就放心多了。两人来到苏家大门口,门下的两个大红灯笼在风中摇曳,拽地很。本来俩人说是洞庭书院来的,结果看门的小厮硬是没让俩人进,那意思是,总有洞庭书院的小郎君来访,每次他们贸然让进去后,都要挨小主人一通脾气,现在干脆就不让进,也不给通报了。陈常君想起自己一路走来那么远,怎的连口水都喝不上?苏家门槛真不是一般地高啊。想了想,他请小厮帮忙通传一次,就说是贺夫子的入室弟子。听到“贺夫子”三个字,小厮知道这是书院堂长,地位不容小觑,便不情愿地去了这一趟。不多时,小厮就引领两人来到穿堂等候。也不知道苏岑岑作甚,俩人茶都喝了两壶,景色都看了个底朝天,也没见人出来,不得已,陈常君只好拉住一个小厮问,苏岑岑何时能来。小厮回答,苏岑岑正在陪客人,要过一会儿。一个小辈女眷陪客人,这说不通啊。陈常君疑虑时,宋邦渊已经低下了头。这所谓客人,应该就是媒人之类了。宋邦渊想让小厮帮忙转交水晶球,人就不见了,也免得苏岑岑推辞。陈常君好说歹说劝住他:“日后还要相见呢,干嘛把自己弄地现在就跟个首富那般忙?”
陈常君吐槽过后,宋邦渊稍微安心些,不多久,苏岑岑就蹦蹦跳跳过来了。宋邦渊想要递上水晶球,哪知苏岑岑也不容他俩开口,就要带他俩去见苏伯勉。这么快就要见家长了?苏岑岑给她翁翁下了什么迷魂药啊。陈常君忙问是何故。苏岑岑笑吟吟道:“今儿我老师来家,我将你们说的图书馆一事跟他说来,我老师觉得这提议非常好,刚刚跟我翁翁闲聊时,就把这事说了,还夸赞这想法对苏家极为有利。”
“那喊我们去干嘛啊?”
陈常君踟蹰着,不太想见这俩老头。“当然是让你们亲自说啊。”
来到正儿八经的会客厅,气氛立刻就变得不一样了。三个年轻人刚刚的说笑劲儿头全无,只见苏伯勉和章麟正在聊天,俩人都是气场十足的人,这让陈常君都有点无措。章麟转头,看到宋邦渊时即刻就笑了起来,忙喊俩人过去。陈常君跟宋邦渊也落座后,章麟嘘寒问暖了一下,就让宋邦渊将图书馆的构想道来。宋邦渊看眼陈常君,摇摇头:“这想法本来就是陈二郎的,并非是我。”
章麟转而问陈常君,原本欣赏的目光中染上两分怀疑。陈常君倒觉得这是件好事,终于有人愿意摒弃“神童”论,愿意以怀疑地态度看待他。只可惜,为修建图书馆,陈常君此时不能装傻。陈常君条理清晰地将建设图书馆的作用和管理办法道来,无论章麟想得到想不到的,面面俱到。这样侃侃而谈之后,陈常君笑问愣神的章麟和苏伯勉:“您二位觉得这样改造和管理如何?”
苏伯勉打着自己的算盘。别处都是私学比官学强,而岳州城偏偏是官学比私学厉害,光这一点,就常有人诟病,说他办学是为了赚钱。凭良心,苏伯勉在书院赚到的钱连当初抵这破寺庙的一成都不到。他本来就是个商人,没有文人办学的情怀,他是不情愿搭钱在书院的,才导致越来越多的学生花大价钱来读书,学生品质也参差不齐,拉低书院整体水平。如果真的能首创“图书馆”,那自己的面子说不定就回来了。只是这部分资金……苏伯勉瞧了眼章麟,欲寻求他的意见。章麟捋着胡须,对陈常君点点头道:“两位小郎的办法很好,很好啊。我还听说,咱们岳州城的书馆老板们,最近发明了个什么活字印刷,就是印书时不必一张板一张板地雕刻,只需要将指甲大小的活字排列起来即可。这样一来,读书的人会越来越多,若是苏老板不抢占这个先机,只怕还会有人来做,到时候……”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苏伯勉自然而然地接过来:“哎呀呀,这真是跟我想地一模一样,名不名声地不重要,重要地还是让莘莘学子有读书的地方,好书不能独享,分享才是君子所为。”
章麟点点头:“苏老板不愧是岳州城的大善人,此事若成,我即便丁忧期间,亦可以给京城好友书信,让他们将此法禀报圣官家,以斟酌在各州推广。”
听到这话,苏伯勉急忙拱手感谢,此时什么钱不钱的,真的已经全都不重要了。章麟亦十分真诚,并以此敷衍,他的算盘里,“图书馆”这样好的方式,正是他们这些力争改革之人想要的筹码。人们读书热情高涨,岂不正好可以证明百家争鸣的魅力?基于此,章麟听到苏岑岑提到这事时,就下定决心一定要促成此事。三方都看好的一件事,执行起来必然容易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