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保如今的品阶有点不上不下，院子和杂役都属于可有可无的配置。滕祥将他安顿到这处，本该派个杂役小监过来照料生活起居，却迟迟不见，许是忘了，又有可能是故意。冯保最近委实忙碌，许久没有送洗衣裳，还真是有点不够换了。他失笑道：“倒是劳烦你了，只是你刚学过规矩的，怎么能晚上乱跑？若是教巡夜的瞧见了拿下，一顿板子是少不了的。”
李彩凤分辩道：“我可小心了，听到有脚步声，就在路边躲着的。”
冯保哭笑不得，心想你不躲吧，可能只是挨顿板子，躲着还不一定会被认为打算犯啥大罪过呢。他伸了手去道：“不用躲了，你就说是我吩咐你给我浆洗衣裳便是。”
李彩凤一下子眼神熠熠生光，小声道：“那以后我每日都来。”
冯保道：“也不必每日，隔两三日来一次便是。”
他在自己身上摸索了片刻，拿出小院的钥匙扔递给她道：“你也不要再晚上跑出来了，犯了宫规总是不好，你白天过来拿便是，换下来的衣裳我都扔在床边的箱上。”
李彩凤频频点头，一面收下冯保递来的钥匙，一面将包好的衣裳包裹递到冯保手上。冯保见包裹角上露出一角信笺，疑问看了眼李彩凤。李彩凤忙道：“方才路过门房，张鲸见我往你这边来，便托我给你拿过来。”
宫外往宫内捎东西带书信，通常都是带到门口，遇到相熟的太监出门办事，便给捎带进来。张鲸便是当初帮冯保往御药房传过信的那个小太监，后来不知怎的得了张宏的眼缘，收作名下，也带来西苑当差。冯保倒也托他往宫外捎带过书信物件，冯保那个门房便认得了张鲸。冯保看那信笺便知是张居正给自己的，拿了几个铜钱给李彩凤，算是谢了她这番殷勤，便回去了院子里，拨亮油灯。看完信冯保皱了皱眉头，喃喃自语道：“若是机缘巧合倒也好，只是哪有这么巧的事……”经过数月排练，宫婢们已将这支《神龙吟》练得纯熟，正好中秋节到了，西苑铺设一新，张灯结彩，大宴过后，再请皇帝欣赏新排练好的“仙舞”。原定的是尚喜儿领舞，只是她性子散漫轻佻，在正式演舞前一日又弄坏了披帛，苏姑姑气呼呼地来跟冯保告状，要将尚喜儿治罪。冯保无奈道：“这时治了她，又上哪里再寻一个人来填补？”
苏姑姑道：“总不能让她领舞，否则再出个岔子，皇上面前出乖露丑，老身可不愿被她连累。”
冯保道：“容我寻思一会，不过……你把她唤来，我跟她说几句话。”
苏姑姑微觉诧异，但还是去将尚喜儿唤来。尚喜儿被领进来，显然知道自己又犯了大错，哭得眼眶通红。冯保冷冷地道：“别哭了，再哭下去，眼睛肿了，明日还没消，愈发不能去跟皇上献舞了。”
尚喜儿赶紧收眼泪，怯怯地瞥了冯保一眼。冯保道：“你是怎么弄坏那披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