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安，盛产白银。我便来往于佛朗机和天竺之间，用白银收购苏木香料之类，再卖给暹罗和倭国。虽然辛苦些，倒也涨了许多见识。”
徐爵往日里最远也就到倭国和暹罗，这时听万松烟说到万里异域之外的事，虽然轻描淡写，但稍一深思，便知其间有多少凶险。他心里算了一下万松烟这条线路的获益，摇头道：“万大叔冒偌大风险，所获还不及从前咱们只跑倭国，暹罗与明国间贸易，若是能直接从印第安贩银到浙闽，只怕收益要涨十倍吧。”
万松烟笑道：“你当直接去印第安容易？”
他将吃完鱼的枝条往东一指，“我看过他们西洋人做的海图，由此直去美洲，中间有偌大一片汪洋，要走上整整一个月也见不着岛屿，走一趟够你死个十次八次的了。况且……朝廷如今岸防也不比从前了，你看他们现在还在近海岛上过活的，日子也比我们那时候差远了。”
徐爵正色道：“我过来路上心里反复想过，若是万大叔如今在海外过得还好，我便将这些话咽下，一个字也不说。但万大叔如今也甚是艰苦，我便有些话要说出来，还请大叔拿个主意。”
万松烟笑笑道：“你这是用锦衣卫的身份来见我？”
徐爵摇头：“我是代冯公公做说客来。”
这个名字终究还是在万松烟心中唤起许多回忆，万里海波声中，那一缕琴声从不曾离开过他的耳畔，他叹了口气道：“你说吧。”
徐爵说了冯保开海关的计划，怯怯地道：“万大叔，你看这可使得？”
万松烟苦笑道：“他的美意我心领了——”徐爵听他语气似是不善，十分焦虑地望着他。万松烟却又换了话茬道：“他如今在宫里情形如何？”
“不算太好……”徐爵吞吐了一会，将冯保和陈洪的矛盾，高拱强推出孟洪抢走司礼监掌印的事说了。万松烟冷冷问道：“那张太岳呢？他如今也应该进了内阁吧。还有徐阶已经告老了，竟上高拱一家独大？”
这话说起来又长了，徐爵不得不费了许多口舌，将隆庆朝的内阁斗争说了一遍。他一面说一面想：“万大叔这是当真不打算回国了，竟连这些大事都没打听过。”
万松烟沉思良久，悠悠地叹了口气道：“若是双林一切皆好，我实不愿再被明国的事牵系，我在欧罗巴游历愈久，愈觉明国沉疴在身，无药可医，实不愿再与那朝中人事沾上半点干系。但他现在处境艰难，还为从前一诺，千方百计谋开海禁，我不能辜负了他。也罢，只当给他谋一条后路吧。”
徐爵听了喜形于色，又问道：“大叔在海外这么久，可有见过李神医？”
万松烟皱眉：“怎么又提起他来？”
徐爵道：“冯公公近年四处寻他，皆无消息，猜测他或许到海外游历了，想来能带他去海外的也只有大叔，所以托我带了信给他。”
万松烟道：“李神医确实曾经乘我船出海，研究海外药物，不过这时一半会也没处寻他，你把信给我，我要是遇得着便交给他。”
徐爵将信拿给他，略微失望，不过此行的最大目的达成，他又兴奋起来，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出发时虽然心中犹疑不定，其实早就一心想促成此事了。他和万松烟将往日有过密切联系的那些闽粤大户逐个拿出来讨论，万松烟对他们的底细知道更深，而徐爵更清楚近几年他们的动向。两人将可以动用的船只和物资商量出一个大概，又按粤桂沿海上海盗们的势力给他们各自划分了一笔买路钱。商量妥当后，徐爵便出发回程，拿着万松烟的旗符，逐次拜访诸岛。这一回诸岛之人待徐爵客气了许多，因为万松烟开出的条件利润丰厚又十分公道，而且并不需要他们冒风险与官军交涉，他们虽然嘴上抱怨了一顿万松烟要与朝廷合作，却还是都接受了下来。徐爵由广州登陆，拜访两广总督衙门，与殷正茂留在广州的幕僚商量好出海和卸粮的具体位置步骤。此后他拿着总督衙门的公文，逐个拜访粤闽大户，最终先得了五艘大船打前站，满载着粮食和食盐，还有少数私藏的瓷器丝帛，从泉州月港出发。出海未久，接了万松烟上船，各船就去掉两广总督的旗号，换成万松烟，一路将丝帛瓷器分给了沿途岛屿上的船主们。这些船主们很久以来都要博命上岸，才能得到这些海外畅销的货品，如今轻松到手，个个对万松烟感激不尽。不但秋毫无犯，还派出最好的船员一路领航。殷正茂为了接应这一批粮食，分兵出发，将合浦港附近的土民村寨扫荡得干干净净，又日夜赶工将合浦和百色之间的道路修筑了一番。也是苍天作美，粤桂沿海一路并无风浪，只用了十日不到，船队就平安地到达合浦港口。殷正茂亲自带着万余官军到港口迎接，欢声雷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