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方能让他们轮换着回府休息。高拱怕不是刚一回去,就赶紧写了这封奏疏,然后又连夜征集到这么多签名,才能今日一早便递了进来。他粗粗看了个开头,不由冷笑连连,高拱这封上疏不但极力抨击遗诏中“司礼监同受顾命”等语,更从根子上攻击司礼监的“朱批之权”,痛陈皇帝不亲理政务的弊病,要求裁撤司礼监,由皇帝亲自临朝主政。陈增至此恍然,冯保所说的应该“拿去给两位娘娘过目”的奏章,便指这一封了。然而这一封不遗余力攻击司礼监的奏疏,却终究要交到司礼监手上,才能呈递给皇帝,不能不说十分讽刺。陈增拿了奏疏,匆匆赶去乾清宫求见两宫娘娘并小皇帝。陈皇后体弱,小皇帝毕竟是个孩子,前面这三日还能间或被扶下去睡一会,李贵妃可是结结实实在灵旁撑了三日。这会也就刚去偏殿睡了两三个时辰,就又被吵醒起来。李贵妃这会自然是头痛欲裂,怒火腾腾,陈增跪在下面,几乎能感受到那目光仿佛刀子一般刮在自己额头上。陈皇后直接托病就没起来,小皇帝眼神迷迷瞪瞪的,被冯保抱进来时,实在没忍住打了个哈欠。李贵妃厉声问冯保:“先帝头七还没过,这是出了什么紧要事儿?”
冯保一脸茫然地拱手道:“奴婢这几日也一直在乾清宫照看皇上,司礼监的事都是陈增看着办,奴婢也是这会刚被叫过来的,只知道是高阁部上了紧要奏疏,其余一概不知。”
李贵妃看向陈增,陈增一脸为难道:“奴婢身为司礼监的人,高阁部这封奏疏……司礼监实在不好处置,只好请出娘娘、皇上来定夺。”
李贵妃拿过来粗粗看了几眼,先是冷笑频频,看到后面又沉吟了一会,然后拿给冯保道:“你念给皇上听听。”
冯保接过来,一字一句地读完,高拱这篇奏疏虽然是连夜写就,但想来这三天他在灵前跪着的时候都在打腹稿,写得情理俱备,语重心长,也不知是有什么高参给他支的招,他反复强调皇帝亲理政务的重要性,显得对小皇帝极是尊重,似乎想由此来打消李贵妃的疑虑。李贵妃亲眼见过嘉靖、隆庆两代皇帝游嬉荒废政务的情形,一直严加管束小皇帝,也确实寄托了让他成为勤政贤明君主的良苦用心,所以高拱这封奏疏,她听起来便不似此前高拱那些御前奏对般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