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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章(1 / 1)

陈洪进了宫可谓轻车熟路,并不需要再有人带路,便径往监禁原乾清宫近侍的偏殿走去,到了那处,看守太监显然己经得过冯保指点,表情虽然冷淡,却没有多问刁难,直接令人开了紧锁的宫门,放了他们进去。宫门一开,自然引起了被监禁的众内官的注意,他们都是认识陈洪,纷纷跑到庭院里来相见。内中孟冲最是激动,一把抱住陈洪大哭道:“老哥,老哥救我!”

只有屋里的张宏吓得差点没摔了杯,他昨日听张诚说了原委,倒是不奇怪陈洪今日来了,但他一直踌躇不定,这时人已经来了,再也躲不开去,不由得面色如土。张诚叹气:“师傅,您这模样,都不要去见他为好,要不打个照面便能露了馅。”

张鲸从昨夜也被唤来这边屋里商量,亦有几分局促:“那……冯保说的是真是假?此人素来手狠,若是他有诈……该如何是好?”

张诚摇了摇头道:“便是再差,也不过眼下这样子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说的对,再差也不过眼下这处境!”

张宏被这话惊起在屋中来回走了几步,下定决心道,“你快去将陈洪请进来。”

张诚推开门,款款行出,向陈洪深施一礼道:“我师傅有请陈爷爷。”

陈洪早就被孟冲哭得腻歪了,几句话将他哄走,带着王大臣一起往张宏房中去。张诚皱眉,注目王大臣道:“这位是……”陈洪道:“他师傅与我有旧,如今有事要来求你师傅,托我带了进来。”

王大臣向张诚笑了笑,显得十分憨实。张诚忽然认出他来,几乎要脱口叫出他名字,但赶紧垂睫,不教人看出他神态波动,带着他二人进屋,关上了门。张宏见王大臣跟在陈洪身后,只当是他的心腹,便没怎么理会。二人见面行过礼,陈洪忍不住就抱怨起来:“你们这当的是什么差事,怎么先帝身子都这样了,还让他继续吃那药呢!”

张宏叫屈道:“老哥当初怎生说来……世宗皇帝吃这药丸,从三十多吃到六十多高寿去世。您可是服侍了世宗皇帝几十年的老人,您说的话我自然是再无疑心的。”

陈洪哑然,却又不服气道:“起先这桩事可是你提议的。”

张宏冷笑:“我又有什么可求的?全宫里人都知道,我是个最不上进的,先前被滕祥压了那么多年,后头能当上乾清宫总管早就心满意足。那会心有不甘想再进一步的是谁?我想出这法子来,可不都是为了老哥你吗?”

陈洪无言以对,只好摆手道:“罢了罢了,都是过去的事了,再说有何益处,紧要的是眼下该如何是好!”

张宏小声道:“老哥,昨日深夜,冯保将张诚带出宫去,劝说了半夜。”

陈洪悚然一惊,盯着张诚仿佛他是个麻疯病人似的。张诚凄然道:“他百般劝诱我将一切罪责都推到陈爷爷头上,但我岂是那没良心的人,自然是不肯的。”

陈洪松了口气道:“你是个好孩子……只是,眼下将如何是好?”

张宏小声道:“张诚回来跟我一说,我们爷几个合计了一晚上,当初查封紫极殿,销毁先帝用的丹药的差事,是老哥您去办的,这件事宫里都有记档,幸喜先帝发病那日,张诚便提醒了过我,将那几日的档案从内官监偷出来,要不可太后可早就找上你了!”

陈洪一直忧心这件事,听了这句话顿时面色如土,欲要求饶一时却又放不下身段,期期艾艾好一会方嘟囔道:“我当时真不是有意,就是忘了,若不是你提起……”张宏道:“那些往事都不提了,于今之计,只有寻一个能在太后面前说得上话的人,劝她消气。”

陈洪狐疑道:“你是说……”张宏道:“太后娘家人眼下可得了封赐?”

陈洪心烦意乱道:“或许有例行的封赐吧,我这一阵消息也不灵通了。”

张宏小声道:“当初李太后是老哥你采买进宫里来的,论起来,老哥你对李太后、还有李太后一家都是有恩的,不如多多给些钱财买得太后娘家人进宫来讨情,就说当初她原本选不中,是老哥你看出她福份非凡,这才把她选入的。太后或多或少要给娘家人几分体面,便是怪罪到老哥身上来,也不过发遣去给先帝守陵罢了。”

陈洪前面听得聚精会神,正频频点头,忽然听到最后一句变了脸色,心中暗恼,想道:“敢情他们说这么一大套,还是为了糊弄我,让我自个担了罪名!”

张诚察言观色,赶紧插话道:“陈爷爷可知冯保为什么昨夜要见我?”

他分析了一下冯保的用意,应该是离间他们,即留着张宏,又要让张宏孤掌难鸣,“……我等又岂能让他称心如意?只要太后继续留着我们师徒在宫里,天长日久,何尝没有转运之机呢?”

陈洪冷笑:“你们倒是有转运之机了,我呢?”

张诚微笑道:“至少不会继续被追究弑君之罪。”

陈洪想到他们手中的证据,瑟缩了一下,一时踌躇难定。张诚也不催问他,屋里一时陷入了沉寂。“诸位这般辗转难安的模样,还真让人难以相信曾经是天子身边,一呼百诺威风凛凛的厂公大裆们呢。”

突然间,王大臣嘻笑着说出了这句话。众人一惊。王大臣自跟着陈洪进来,一直默默地站在陈洪身后,除了张诚心中有数以外,其他人几乎都忘了他,他突然开口惊人,众人愕然片刻,陈洪呵斥道:“你不是……”“我师傅着我进宫来见诸位,并不是为了苟延残喘求生,而是与诸位谋划,夺回失去的一切,重新在光天化日之下抬头做人。没料到诸位却仿佛丧失了全部的血勇,只想当个缩头乌龟。”

王大臣的话越说越不客气,众人目瞪口呆。张诚忽然道:“依这位壮士所言,该如何才能让我们重新抬头做人?”

王大臣转头看向张诚,微笑着拱了拱手道:“冯保所倚仗的,不过是小皇帝罢了,如果没有了小皇帝,这宫里,还不是诸位的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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