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面时，对方连个固定门面都没。“这不是抓住机会了嘛，我看现在大家都缺自行车。”
陈江觉得还是得谦虚点。“算不得什么的，和你们家那个钢铁厂……”话说到一半，他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开自行车产线，除了部分零件外，还需要不少上好的钢材。眼前林霜家里不就是开钢材厂的吗！“我有个提……”“我建议……”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出来的，然后全都愣了愣。陈江轻咳。“咳，我想和红光钢铁厂合作，你也知道这生产线开起来，肯定要钢材的。”
他记得九九年这会，国内钢材市场比较低迷，红光钢材厂大概也需要寻找新的合作伙伴。虽然目前他这点钢材需求量不算什么。“那上车吧。”
林霜掩嘴轻笑。她原本只是来视察一下，没想到顺便还拉到了合作。半小时后，两人离钢铁厂还有些距离，但陈江已经能明显感觉到空气里微微的发酸和焦糊味道。再靠近，周边房顶和树木可以看到明显的黑色落尘。“以后要是没事，你还是少来钢铁厂吧。”
“对身体不太好。”
陈江微微摇头。这都是空气污染，在以后的那个时代，这种老式钢铁厂要么关停要么改革了，根本不可能在县城里大张旗鼓的开。透过车窗。路边行人衣着各式，除了钢铁厂的蓝色工作服外，还可以看到像是老电影里的那种黑皮夹克。这些行人无一例外都掩面而过。空气里的味道不好闻。陈江感叹，环保的确要做。可这个年代做了，又哪有国内几年后奇迹一般的经济呢。没有一把一把刺鼻的化肥浇灌，哪有肥嫩可口的大白萝卜吃呢。两人很快进入厂区办公室。这里的气味就好闻许多。“舒主任就是负责咱们钢铁厂合作的，你可以跟他好好谈谈。”
林霜介绍一句。办公桌后身穿中山装的中年人起身主动伸手，神态和善。“我叫舒柏松，你叫我老舒就行。”
陈江握手。“舒主任，我是来谈合作的，最近我需要一批好点的钢材。”
他开门见山。一旦要打品牌的注意，那么自行车的质量一定要好。否则这种小县城，隔三差五的有人因为质量来闹事，飞鸽这个牌子只怕也黄了。“来，坐坐，既然是林小姐带来的人，咱们就可以跳过视察阶段，直接坐下来谈了。”
舒主任显得很热情。这让林霜放心下来。“陈江，你先在这谈着，我去看看我爸。”
推门离开。办公室门再次关上。而舒主任一脸的微笑，则慢慢收拢下来，身子坐回座位。他的热情和蔼，那是给林霜看的。“既然是谈合作，那你合同什么的有没有准备呢？”
舒柏松拿起大瓷缸，喝了口茶水，却显得不急不慢起来。“合同咱们可以现场就弄。”
陈江也才意识到自己来的有些匆忙。“哦，那这样，你完全可以慢慢弄，合作的事不急。”
舒柏松并未将眼前青年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这个青年不知是从哪凑巧认识的林霜，想要来他们红光钢铁厂占点便宜而已。至于生意。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懂个头。舒柏松摘下黑框眼镜擦了擦，目光斜撇。“先说说看你具体的合作想法。”
陈江对此态度并不是很在意，人家是主任，也不是什么服务行业的人。“我最近个人打算搞一套自行车生产线，卖自行车。”
“现在设备都已经到齐，部分原料渠道也都打通了，但还是缺上好的钢材，所以我想……”话没说完，舒主任轻扣桌子。“小伙子，你想做个体户替国家分忧，目的是好的，但这件事他没这么容易。”
“看在你是林小姐带来的，我也就劝劝你。”
舒柏松微微摇头。“这经商啊，是要有生意头脑的。”
“我就见过不少从国企下海的小年轻，把家里的房子地契都抵押了去做生意，结果赔的血本无归。”
“这可不是大锅饭铁饭碗。”
陈江闻言轻笑。自己当年就是对方口中的小年轻。不过重活一世，他自然不可能重蹈覆辙。“说道自行车，最近咱们县城好像也有个开自行车店。”
舒柏松举出例子。他对这个牌子记得很清楚。“他们的手段就很厉害啊，就靠着几个喇叭，现在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了，生意红火的不得了。”
“所以还是要有头脑。”
这件事，厂长私下里也跟他随口谈起过，口中满是佩服。一句，自行车店老板和小姨子跑路了……最简单，最廉价，最有效的宣传。陈江一愣。“你说的，就是我开的那个自行车店。”
“我这次也是代表飞鸽来和红光钢铁厂谈合作的。”
话落。舒柏松一惊，这才扶正眼镜，仔细看了眼面前青年。“你就是那和小姨子跑路的自行车店老板？”
他脱口而出，紧接摆了摆手觉得失言。“说错了说错了，那应该是你的宣传手段。”
“真的是你？”
舒柏松不敢相信，能让厂长都夸赞的生意手段，居然出自眼前小年轻之手。但仔细想来，县城里最近做自行车的也就那么一家。他这才态度认真起来。如果真有那头脑，那眼前这个年轻人潜力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