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方帮西木、西水两坛共五百帮众在两坛香主的带领下到叶慕春所在的漕帮最小的码头“大湾码头”聚齐,要求漕帮交出叶慕春。漕帮也不是吃素的,除了自身的实力之外,漕帮还有实力非凡的靠山和盟友,漕帮少帮主马般拜太尉(名义上最高军事首领,不掌实权)、太师童贯为义父,帮主马可道与中原镖局总镖头伍燕南为八拜之交。近几年来方帮与漕帮抢码头生意,双方互有损伤,结怨非小。若方帮到漕帮要人,漕帮就乖乖交人,江湖朋友会怎么看漕帮?漕帮弟子日后还能抬头做人吗?方帮久欲独霸京师武林,飞云镖局和漕帮是方帮两块最大的绊脚石,梅家树大根深而且枝繁叶茂,想推倒梅家这棵大树绝非易事,相对来讲漕帮的势力要弱得多。方载荣在无力同时对梅家和马家开刀时,不得已采用常规思维——从容易的做起——先对付较弱的漕帮,等自己更强时再对付较强的飞云镖局。尽管方载荣灭漕帮的想法由来已久,但苦于一直找不到向漕帮全面开战的借口,因而给所属的西木、西水两坛香主下了借机生事的密令。漕帮与方帮言语发生冲突,很快引起混战。漕帮在大湾码头的全部弟子不过一百余人,人数上明显居于下风。叶慕春起初还犹犹豫豫,点到为止,不肯下辣手,见自己人一个个血溅当场,要不了多久便将无一生还,遂狠下心肠,施出杀气极重的“劈天掌”。叶慕春如虎入羊群,所向披靡。尚未倒下的漕帮弟子精神大振,武功竟像忽然高强了数倍,在身处十几倍于己的敌人围困的劣境下居然还能杀伤敌人。混战持续了约盏茶工夫,漕帮包括叶慕春在内只剩下十几名弟子。方帮五六百名弟子锐减至不足百人。由此可见混战的激烈程度。方帮西木、西水两坛香主虽然很想杀死叶慕春取悦少帮主,但又怕偷鸡不成反蚀把米,把自己的命给搭上。见滋事的目的已达到,两香主匆匆商量一下,便下令撤退。叶慕春从来没想到自己杀了数以百计的人,呆呆望着自己沾满血腥的双手,竟忘了追敌。漕帮此战幸存的弟子自然不敢追击比自己强大得多的敌人——自己能活下来已经是个奇迹了。过了好一会儿,叶慕春回复清醒,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身边的十三位战友说话,“他们都走了?!”
“他们都走了,大哥,我们进去。”
“你叫我什么?”
叶慕春怀疑自己听错了,因为说这话的人是码头的主管,年纪在四十以上。“大哥英雄盖世,我‘花刀子’一生没佩服过谁,就佩服大哥。”
“我洪老三的命是靠大哥才保全的,日后大哥如有所需,只管取去便是。”
“朱豹亦愿听从大哥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我等亦愿听从大哥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其余人跟着道。“各位大哥如此抬爱,小弟怎么敢当?各位都比小弟年长,叫我叶慕春或小叶都可以,千万不要叫我大哥。”
叶慕春有些手足无措。“有志不在年高。大哥年少英雄,是天生的领导,我们以在大哥手下做事为荣。花大哥,老朱,你们说是不是?”
洪老三又称洪三刀,人言他是两面三刀、八面玲珑之辈,果然能言善辩。“花刀子”、朱豹等人连忙称是。叶慕春一方面无法推却众人的恭维,另一方面自己打算干一番大事,也需要建立自己的班底,所以略作推辞便做了他们的老大。当天叶慕春、“花刀子”、“洪三刀”、朱豹等人便将大湾码头的事情向马可道作了汇报,请马可道让叶慕春做大湾码头主管,同时请马可道做好准备,防止方帮再次寻衅。马可道正式发文任命叶慕春为大湾码头主管,但是他认为方帮到大湾码头滋事是方帮与叶慕春之间的私人恩怨,漕帮有童贯作靠山,发生这种事不应该紧张,免得被人讥笑胆小如鼠。马可道口头上答应了叶慕春等人做好防备请求,却没有采取任何应对措施,依旧与妓院的新老相好鬼混。次日上午方帮东南西北中五区金木水火土二十五坛弟子半数出动,分赴漕帮经营的七个码头,借口为昨天死难的弟兄报仇,将漕帮的船只、库房、货物砸的砸,烧的烧,抢的抢。方帮帮众二万,都在京城。漕帮弟子五千,位于京城的总坛实力不足二千。前来挑衅的方帮实力六倍于漕帮总坛,漕帮帮众眼睁睁地看着方帮帮众将本帮多年的基业毁掉,却不敢阻止。在天子脚下,方载荣也不想蒙上杀人魔王的恶名,只令手下砸场子,而不许杀人——除了反抗者。当方帮进攻大湾码头时,马可道补充给叶慕春的人手还没到位。方载荣、方兴父子亲临第一线,带着方帮所谓的“十大金刚”和“十三太保”及从各地网罗的江湖高手,包括剑四之徒季雨生,昆仑派叛徒、“七派联盟”二十年前为对付黑白一统教而挑选的种子高手吴润,布署对叶慕春的围攻。“十大金刚”、“十三太保”平日里横行京城,但在叶慕春手底下也算不了什么,没有人能接叶慕春十招。但季雨生和吴润非寻常高手,叶慕春接了几招便知道厉害,弃能节省内力但不擅长的剑不用,改使消耗内力但最擅长的掌法“万魔手”和“劈天掌”护住周身。叶慕春边战边逃,仗着轻功从方帮弟子头顶借力,飞出包围圈,转入小巷。方帮高手急忙追赶叶慕春。一个似曾相识的女子声音道:“跟我走。”
说时急着牵起叶慕春的手。叶慕春见是梅开芳,放下心来,尚未道出“好”,身子已被梅开芳带着飞起,越过重重民房,隐入飞云镖局。方帮帮众追了一阵子,不想招惹梅家,见叶慕春随一蒙面女子翻进飞云镖局高大的院墙,只好止步。叶慕春见院内房舍整齐漂亮,绿树环绕,芳草如茵,亭台轩榭错落有致,置身其中恍若置身花园,心中一动,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寒舍。”
梅开芳答道。叶慕春不语。小径不仅曲折,而且岔道众多,若无人带路,很难进入飞云镖局的心脏——梅府(事实上飞云镖局的房舍按九宫阵布置,外人很易迷路)。梅开芳领叶慕春进入客厅,请叶慕春坐下。俏丽的婢女献上香茗。室内布置豪华,珍珠卷帘,汉白玉屏风,波斯地毯,名贵的字画,珍贵的瓷器、美丽的插花和盆栽花木,红木、楠木、檀木家具,夜明珠灯,俏丽的婢女,这一切叶慕春都默默感受着。“漕帮太小了,容不下你这样的人。你如果肯到敝局来发展,我想你一定会大有作为。”
梅开芳开门见山地道。“但是漕帮还没有倒,在下加入漕帮就会以漕帮为家,将漕帮搞得轰轰烈烈。在下认为现在漕帮遇到的挫折正是对在下的考验。只要漕帮没有灭亡,在下绝不轻言放弃。事业是人创造的,跌倒了可以爬起来。只要在下手还能握剑,就一定能振兴漕帮。在下不能为贵局效力,实在抱歉。”
“人各有志,既然公子有意振兴漕帮,我祝你早日成功。”
“谢谢。梅姑娘今日救援之情,在下绝不敢忘,日后梅姑娘有用的着在下的地方,只要一句话,在下定当全力以赴。”
“公子言重了。”
“如果没有别的事,在下告辞。”
“等等,我有一样东西送给你。”
梅开芳离开客厅片刻即回,手里拿着一柄剑。梅开芳将剑从鲨鱼皮剑鞘拔出,剑芒四射,光滑似镜的剑身如一泓深水,波光流转。梅开芳将剑轻轻一转,剑身里的“水波”流动了起来,又像不断翻涌的云雾,煞是好看。叶慕春脱口赞道:“好剑。”
梅开芳淡淡地道:“剑名‘飞霜’,乃是前朝遗物。我看公子的佩剑比较普通,这把剑送给公子防身。请收下。”
叶慕春道:“梅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在下这把剑是西夏进贡辽国的铁剑,虽然看上去没有光泽,但实际上比大多数钢剑都要锋利。”
梅开芳道:“不好意思,我看走眼了。”
叶慕春道:“梅姑娘,在下告辞,后会有期。”
梅开芳道:“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