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方阵已经出列。“这是乙字营,你看看和方才的甲字营有何区别?”
满桂考校道。陈珂细细看去,乙字营的军士绝对也是老兵,就是眉眼之间多了些油滑,少了点沉稳,行走姿势各不相同,颇为随意。从队列也能看出一二,他们所排队列,横竖并不十分整齐,仿若各自为战,遇到敌袭就会一哄而散。“这乙字营和刚刚的甲字营不是一个路数。”
陈珂道:“如果刚才的甲字营是‘以正合’的话,现在这个乙字营就是‘以奇胜‘了。”
“小子有眼光!”
一个沙哑人声传来。陈珂转头,面前站着一个矮瘦中年人,正上下端详自己,两撇八字胡,面容不算猥琐,就是有点油腻。“我说左辅,你走路能不能发出点动静?!”
翻了个白眼,满桂没好气道,“身为武夫就要雄赳赳气昂昂,你看看你这德性,知道的晓得你是将军,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鸡鸣狗盗之徒。”
“我倒是想雄赳赳的,可这种人往往死得比较快,我从军二十载能活到现在,不就是仰仗你看不上的这个德行?!”
左辅不屑,转向陈珂接着道:“陈小子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堂堂正正的家伙,别去和那朱梅学,多来向我请教,我给你传授些实用的法门,保管你们兵不血刃就能获得军功。”
陈珂觉得好笑,这个左辅倒是没有架子,行事也无所顾忌,于是拱手道:“正所谓兵者诡道,只要能赢,自然应该不择手段,若有时间我必将登门求教。”
“好,好,今天倒是遇到了个知己。”
左辅抚了抚八字胡,斜了眼满桂,自顾自回来处去了。“你小子别可别被他蛊惑。”
满桂道:“这个左辅是斥候出身,一次战斗全营官兵皆都阵亡,就他活了下来,靠着军功调任锦衣卫千户,没过两年被人排挤,打发到了我们宁远城。这些过往致使他行事风格明哲保身为主,颇为阴损。但这家伙人还是不错的,只要你不去弄他,他也不会为难于你。”
陈珂点头,经历决定性格,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变成他自己的模样。满桂接着道:“虽然他的乙字营不是那种堂堂正正之师,但执行一些侦查哨探任务,很是趁手,这点和你的手下有些相似。你们可以相互借鉴学习,不可沉溺其中,切记!”
“嗯,大哥我知道了。”
陈珂点头。两人交谈时,第三个方阵出列。此方阵和前两个有明显不同。队列行进之时,前后左右将士间距颇大,再看军士,个个头戴铁帽,身背一人多高的火绳枪,俨然是以火器为主的部队。“这是鲁密铳吧?”
陈珂不确定道。他这些日子也是和李华学了些军备的知识,能认出这种火铳。鲁密铳是明末由杰出火器专家赵士祯改进的一种火绳枪,原型是奥斯曼帝国进贡的火绳枪。重约七八斤,约长六七尺,枪柄处藏有钢刀,若是敌人逼近,可作斩马刀用。放枪时,前扶托手,后掖枪托,扣动扳机,没瞄准的时候,手不能动,准星和和眼睛对准远处,不会让眼睛薰到。这枪比东瀛倭人的铁炮好使,说起来算是大明最好的火绳枪了。“没错,就是鲁密铳,这是咱们大明最好的火铳,当然比你们的还是差上不少。”
满桂道。“你看他们的队列如此松散,可知为何?”
满桂又开始考校陈珂。“是怕走水吧。”
陈珂道。“果然难不住你。”
满桂笑道。走水就是着火。火绳枪点火的药池暴露在枪管外侧,最怕的就是遇到火星意外引燃,军阵装备火绳枪之时,人与人的间隔要拉的很开,方能避免意外引燃导致走火。“满大哥,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那种燧发枪吗?”
陈珂问向满桂。“怎么不记得?!当时我听得心里痒痒,一直惦记着呢。”
“那燧发枪就没有走水的危险,行军之时也不需要队形如此松散了。”
陈珂停歇了片刻,接着道:“而且不止如此,当火铳队列可以密集排列的时候,能发挥出来的威力远胜鸟铳。”
“此话当真?”
怪异的口音传来,陈珂抬头看去,一个高鼻深目的大胡子正死死盯着自己看。“你是?”
“这位是丙字营首领,彭簪古,彭将军。”
满桂没有说话,袁崇焕介绍道。“这位彭将军不是汉人吧?”
陈珂好奇。“我是泉州色目人。”
彭簪古道,“因为善使火器,被袁大人招揽,在他手下任命,算起来也有六七年了。”
色目人就是对来自中西亚和欧洲各民族的统称。陈珂想了想,明白了为什么是袁崇焕来介绍,这彭簪古妥妥的是袁崇焕嫡系啊。六七年前袁崇焕才刚刚考上进士,还在福建当知县,那时候就投靠袁崇焕的人,不是嫡系是什么。陈珂也暗自佩服,从那时候开始,袁崇焕就已经在为辽东之战做准备了。“这位小哥,你方才燧发枪威力远胜鸟铳,可是真的?”
彭簪古追问道。“是的。”
陈珂道:“准确来说,因为可以密集列阵,燧发枪阵要比火绳枪阵威力大上许多。”
随后陈珂向彭簪古、袁崇焕、满桂几人简单介绍了燧发枪的优势以及组成密集线列阵形的好处。听得众人两眼放光。彭簪古对陈珂佩服不已。“我先前听袁大人说陈小哥你在火器一道很有建树,我还不相信,现下算是服气了。”
上次陈珂来宁远的时候,彭簪古去将作监领鲁密铳去了,没有机会和陈珂交流。陈珂内心有点得意,这就服气了?我还没有把杀手锏:古斯塔夫方阵拿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