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建勋返回四川后,开原周边战事终于告一段落,平辽侯对四个千总部进行了补充,四个千总部全部满员,开原战力渐渐得到恢复。 其中,第一千总部兵力四千人,仍由刘招孙自己统领;第二千总部主官为邓长雄,兵力三千人;第三千总部主官王二虎,兵力二千五百人;第四千总部主官戚金,兵力两千人;骑兵营主官为布尔杭古,到六七月份,骑兵人数恢复到两千骑。炮兵主官仍然是王从之和韩真义,浑河之战与朝鲜之战中,炮兵损失较少,只补充了少量炮兵,目前炮兵人数为三百。 情报局人员基本固定,因为几个月没有战事,情报人员对外侦查的行动大大减少,只对抚顺对面的赫图阿拉,宽甸对面的新义州进行监控,刘招孙也不想让特务机构发展太快,好像所有部门的人都对情报局不怎么待见。中军卫队达到一百二十人,每隔几日都会有专门针对刺杀的训练,裴大虎吴霄林宇三人带着一群卫兵忙活不停······· 浑河战后,总训导官森悌得知即将扩军消息,早早从投奔辽东的私塾先生中挑选一批口舌伶俐、胆子大的充当各营训导官,按照平辽侯设想,把总以上将官都须配备一名训导官。在战场上,训导官除了鼓舞军队士气,也要负责参谋监军,如果主官不幸战死,训导官可以代替主官位置,继续指挥作战,基本相当于后世的政委。 这些训导官的选拔、训练与任命,整个过程,平辽侯都有参与,平日刘招孙也会私底下接见这些人,通过与训导官的私交,加强对整个军队的控制。 ~~~~~ 六月中旬,四个千总部抽调新兵陆续进驻开原城东郊二十里的虎丘山。 根据军中一些川兵回忆,虎丘山地形与四川永宁颇为相似。屏辽河下令在此进行山地作战训练,以备可能爆发的西南之战。 按照平辽侯计划,如果朝廷调拨开原军南下,到时只能有一支人马抽调前往四川,参与对奢崇明的平叛。 名额有限,四个千总部盯着酷暑炎热,你追我赶,都怕自己在训练中落了下风,尤其是各营那些刚刚招募进来的新兵,几乎每个人都在开原大校场上练了几个月的队列长枪,早已按捺不住,都想赶紧上战场发泄····· 平辽侯每隔两天就去虎丘山一趟,视察军队的训练情况,与戚金交流练兵心得,戚金则驻守虎丘山,已经有半个月没回开原家中。 刘招孙对这位职业军官充满敬佩。 自从和金虞姬成亲后,穿越者渐渐有了家的概念,练兵之余,他几乎都待在总兵府,民政、私塾的事情甩手让谢阳马士英他们去做。 闲暇时间,他只是陪两位夫人在府上过着没羞没躁的一夫二妻生活。 成亲后他与金虞姬情意益笃如胶似漆,两人几乎时时黏在一起。 经过半年多时间休养调理,金虞姬身上旧伤已经完全恢复。刘招孙叮嘱锦儿给金虞姬做一些她喜欢的吃食,六月间,徐霞客托人从朝鲜带回泡菜和明太鱼(仁川热产,适合用来红烧,肉质松软有韧性),不知不觉,朝鲜丫头让刘招孙养成吃货,成亲之后,她的身形也更显韵味···· 在外面时,金虞姬总是一身戎装,扮作平辽侯家丁,除了中军卫队几个卫兵,其他人都不知道此人便是浑河血战擂鼓退敌的安远将军。 ~~~~~~ 六月底,康监军从沈阳匆匆赶回,五月份他去了趟沈阳,去拜见新任辽东巡抚王化贞,讨论今年秋天辽饷分配问题,老康和王化贞是同科进士,据说两人年轻时曾一起游历秦淮,醉卧花丛,有过许多不为外人所道的风流韵事。如今这两个小老头都是宝刀未老,凑在一起便有说不完的话题。 开原总兵府,客厅。 一脸焦急的康应乾绕着桌椅来回踱步,卫兵张潮守在门口,不时朝外边张望。 “来了没?”
张潮连忙赔笑道:“康监军稍安勿躁,请喝茶,吴霄已经去叫了,应当马上就来了。”
“喝什么喝,都喝了三杯了,再喝老夫又要去撒尿了!”
康应乾摇了摇头,望着客厅书架上摆放着的书籍,随手抽出一本,见又是什么话本小说,更加恼火,小碎步急若流星,嘴里念念叨叨,不知在说些什么。 远远听见平辽侯和吴霄说话声,只听刘招孙大声道: “什么?康监军在客厅里等了半个时辰,如何不早点通报本官?吴霄,你这个月的月钱没了!”
康应乾竖着耳朵,隐约听见外面吴霄正在低声抱怨说:“刘总兵,末将半个时辰前就····” 老康还在偷听,房门吱呀一声被从外面打开。 “咳!咳!”
一身便服的平辽侯大声咳嗽两下,望见康应乾后,脸上立即露出一副诧异之色。 “康监军久等了,刚才谢阳在汇报今年夏收的事情,耽搁了会儿,实在对不住,张潮!快给康大人上茶!”
张潮憋住笑,一溜烟跑进来,拎起茶壶动作熟练给康监军续杯。 康应乾瞪他一眼,挥了挥手,气呼呼坐在椅子上,“哼!不必了,不喝了!”
刘招孙接过张潮递来的茶杯,一饮而尽,自己拎起茶壶又倒了一杯。 康应乾上下打量平辽侯,身子凑近,鼻子在他衣袖间闻了一闻,抚掌笑道: “哈哈,两月不见,平辽侯真是上道了,怕是扰了你的好事吧?这回去沈阳,金刚散都送给了王肖乾(王化贞字),没货了,就不给平辽侯了!”
旁边吴霄和张潮都忍住笑,平辽侯轻咳两声,有些尴尬道:“新婚燕尔,康监军当能理解····” 两人相互揶揄了几句,张潮吴霄守在门口,总兵府外面街道上响起了入夜的更鼓声。 刘招孙询问起康应乾这次在沈阳的所见所闻,康应乾三鳞五爪说了几句,便进入主题: “王肖乾一个在宫里的同乡太监说,皇帝现在对咱们开原甚是提防,年初把魏忠贤狠狠骂了一顿,罚了几个给咱们说话的御史,方从哲首辅的位置快保不住了,” 刘招孙神色不变,他对泰昌皇帝的反制早有准备,换做自己是天子,也不会容忍在辽东有这样一个刺儿头。 “方从哲下去后,哪位阁臣可能成为新首辅?”
康应乾不假思索道:“还能有谁,当然是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刘一璟,此人乃东林党魁,在朝中颇有势力,不过一直被方从哲打压,眼见得方首辅失势,论资历,刘尚书也该起来了。”
刘招孙对这位姓刘的本家一无所知,去年进京献俘时,貌似还没注意到这号人物,他不禁有些担心,现在结交此人是否还来得及。 康应乾猜到刘招孙心思,抚须得意道:“他和义父是同乡,都是南昌人,交情是有的,就看皇帝对他是什么意思,老夫去年年底便派人给他送过银子,他那时还是个侍郎,当时浑河战事危急,所以没和你说。他收了咱们银子,这交情便算是有了。”
刘招孙连连称赞道:“康监军老成谋国,谋划深远,佩服佩服!”
康应乾知道刘招孙言不由衷,跟着干笑两声,便把话题拉到了辽东的青楼业务上。 “听闻宽甸那边又来了批朝鲜女子,回头老夫要去袁崇焕那里视察一番,顺带考察异域风情,” 与新义州一江之隔的宽甸城,如今成为辽东“对外开放”的窗口城市,为了吸引朝鲜、倭国等地商户入驻,平辽侯特许此地青楼和赌坊行业合法经营,宽甸由此成为辽东一座也是唯一一座“特区”城市。 “康监军若有此雅兴,便和袁崇焕调换一下,你留在宽甸,让他常驻开原·····” 康应乾连忙摇手。 两人说说笑笑,康应乾忽然惊道:“差点忘了说正事,平辽侯,朝廷今年秋天拨发的辽饷,较之去年,缩水了不少,只剩一百八十万两了,” “哦。”
刘招孙捧着茶杯,若无其事的回应一声。 康应乾见他气定神闲,于是继续道:“给了辽西一百一十万两,给咱们只有七十万···” “什么!祖大寿为什么要这么多!他既不打鞑子,也不对付蒙古,他凭什么要这么多!”
平辽侯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桌上的茶杯被震翻掉在地上,站在门口的张潮急忙回头朝这边望来,刘招孙挥了挥手,示意无事。 康应乾脸色阴沉,一字一句道:“凭什么?凭皇帝要用祖家掣肘咱们开原,如此明显的棋,你还看不出来吗?”
刘招孙望着地上摔碎的茶杯,正要询问王化贞的事情,康应乾接着道: “老夫刚回来便听说,平辽侯准备派兵驰援四川?”
刘招孙点了点头,目不转睛盯着康应乾抖动的胡须。 “糊涂!搅那趟浑水作甚?西南之地从成祖起便叛乱不断,百余年间可曾平定?汉人土人杂居,积弊丛生,不是单单一个奢崇明!你把开原几万大军投进去,没个三五年,别想平定!平定之后也要驻军,总之是个无底洞·····” ~~~~ 明代在西南,辽东皆施行羁縻政策,简单来说,就是允许当地土司或部落自治,定期缴纳赋税,同时派遣流官。各种措施组合起来,不断削弱地方土司权力。 奢崇明所处的土司,在洪武年间便归附大明,朱元璋任命奢氏为宣抚司,世守其土。 奢氏土司传到奢崇周时,因为后继无子,便将奢崇明以族人身份承袭。 天启元年,辽东危急。贵州、四川西南各地,纷纷抽掉精兵援辽。奢崇明密令女婿樊龙、部党张彤等人准备叛乱。他们领兵抵达重庆后,久驻城中不向北进兵。重庆官员觉察到土司兵意图,频频催促北上援辽,然越是催促,奢氏越是拖延不肯前行。 天启元年九月,奢崇明连杀四川巡抚徐可求、重庆知府章文炳、攻占重庆。僭帝号,设丞相、五府等官·····自此,这场西南持续长达十余年的土司叛乱,轰轰烈烈拉开序幕。 崇祯元年六月,明王朝任命朱燮元为兵部尚书,赐尚方宝剑,加官少保,担任云、贵、川、湖、广西军务兼贵州巡抚,负责平叛。崇祯二年四月,朱燮元谴贵州总兵许成名等由永宁出兵收复赤水卫。同年八月,在四川巡抚朱燮元,四川总兵官侯良柱,贵州巡抚王三善等联合作战下,斩安邦彦、奢崇明及叛军头目一百四十三人,基本消灭叛军主力,时称“西南奇捷”。崇祯三年春,剩余的残兵败将被陆续消灭。至此,“奢安之乱”彻底结束,西南的两大土司势力被铲除。 当然,按照另一种历史叙事:所谓奢安之乱,其实是永宁土司奢崇明不堪忍受流官刁难(主要是向当地土司要钱),忍无可忍,最后不得不率四川百姓揭竿而起。不管历史真相是什么,这位土司老爷造反时机选择的恰到好处,萨尔浒刚刚惨败,陕西民变出现苗头。 杨应龙、丰臣秀吉、努尔哈赤、鸿儒等人走过的路,奢崇明也想走一走——对大明这座风雨飘摇破房子临门一脚,或许就把它踹塌了。 ~~~ 刘招孙对西南叛乱了解不多,一个“改土归流”,还分不清是明代还是清代。听了康应乾这话,他心里咯噔一下,若非这老头提醒,自己差点就要出现严重失误。 康应乾接着劝道: “平辽侯,当年我和你义父在西南征伐缅甸,虽说不在四川,然而云贵土司与四川差不了多少,都是时降时叛,飘忽不定,朝廷想收回各地土司权力,这些土司必然造反,你真以为四川就一个奢崇明啊······总之,这趟浑水,绝不能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