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走着,楚念禾一边在心中觉得奇怪。就算颜离倾有心廉洁,可这府邸也不至于连个守门的侍卫也没有吧。这一路走来,别说洒扫的小厮了,就连端茶倒水的侍女也不见几个,此处也真的称得上是萧条了。终于,有个侍女见楚念禾站在花园旁边的石砖上发呆,便轻巧地走了过来,朝着楚念禾福了福道:“不知这位姑娘是来寻谁的,奴婢可为姑娘引路。”
寻谁?楚念禾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有些尴尬地道:“这府中可是谁都可以来逛逛的吗?当然是寻你们殿下了。”
那侍女也不恼,立时便笑着说道:“既然是寻四殿下,那姑娘便跟我来吧。”
说罢,她便带着楚念禾朝着府中一个狭小的胡同去了。一边走,那侍女一边回头朝着楚念禾说道:“平日来咱们府邸寻殿下的人着实少,方才有些怠慢姑娘了,还请姑娘见谅。”
这侍女虽礼貌地道着歉,面色却是十分坦然,并没有其他府邸的侍女们诚惶诚恐的样子。楚念禾不由得更是在心底里升起一种好奇的感觉来——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竟让在自己府中伺候的婢女小厮如此散漫洒脱?楚念禾随着那侍女从那黑漆漆的小胡同里走过去,便到了一个扇形的圆门前。从门口望进去,虽景致比外头的园子规矩了些,可也只是称得上简单随意,远不如其他的皇子府上华丽。“姑娘,我们殿下平日就在这院中习武看书。只是殿下一向不喜我们贸然前去打扰,若是姑娘没有别的吩咐,便自行去院中寻殿下吧。”
那侍女低着头,虽说着话,眉梢眼角却透出几丝笑意来,看着就让人觉得舒服。楚念禾点了点头,那侍女便倒退了两步,转身离开了。她的眼神又落回了院子里,摸了摸门口长着些青苔的红砖,她一脚便踏进了这处院子,朝着院中央的那处屋子走去。方才在门口时,楚念禾只觉得这院子还算规矩,如今人走进了这院子中来,她倒是觉得这简单的景致远比宫中和各府邸精致的院落清爽舒适得多,连空气竟也好像甜润了几分似的。她一边轻轻地吸着空气里的甜味,一边缓步走到了屋子的门前。那门仿佛是竹子做的,此刻正虚掩着,从门缝里望过去,楚念禾便瞧见一个身着青衣的男子正站在书架跟前看着什么,对门口站着的自己好像浑然不觉似的。楚念禾也不想就这样推开门,便在这处门缝前静静地看了一会。屋子里的颜离倾也好像定住了似的,她站了这一会儿的功夫,他也竟然纹丝未动。气氛安静得楚念禾几乎要耳鸣的时候,终于听到院子里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她一个闪神,便碰得门吱嘎响了一声,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四……四殿下,”楚念禾没来由地觉得尴尬,只得伸手推开了门,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未经通传便来扰了四殿下,还请您莫要怪罪。”
说罢,她便低了头,作出了请安的姿势,等着那头的回话。可等了良久,对面的人还是没有吭声。楚念禾的心里便有些恼怒,就算他是皇子,也不至如此失礼吧,她好歹也是皇上亲封的女官,如此给他见礼,难不成他还端着架子不肯吭声吗?越想越气,她索性豁了出去,抬起头带了气道:“四殿下好大的架子,没瞧见我已……”话才说了一半,楚念禾便停了下来,呆呆地瞧着对面的人,后面的话却也再说不出来了。颜离倾此刻已回了头,正微微地笑着看着她。他本就生的剑眉星目,如今被那青色的长衫衬着,更是显得他唇红齿白,好不英俊。尤其是他那双看着她的眼睛,虽闪着熠熠的光,却丝毫没有其他男子瞧着她时那般充满了说不清的欲望,只是清清淡淡的,好像看着一株花朵,一颗绿树一般纯净。她这样仔细地瞧着,不知不觉就显得呆楞住了。直到那院子里盘旋的鸟儿们再次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来,她才仿佛缓过了神似的,一张脸顿时染上了两片红霞,十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道:“是我失礼了,请殿下饶恕。”
一边说着,她不由得一边在心中暗暗地骂起自己来。难道是没见过俊俏的男子吗?还是她忘了皇室的人不可沾染,竟这般痴痴呆呆地望着人家。他没发觉还好,若是瞧出她那花痴一般的神情,讽刺她几句,她可不是要羞臊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了?正在心底里懊恼着,站在那头的颜离倾便开了口:“楚小姐今日来我府上,实属贵客,这般几次三番地请罪又是为何?”
他的声音清清爽爽,温润如玉,听得楚念禾乱糟糟的心绪也安静了下来。她轻轻地咬了咬嘴唇,抬起头回应道:“方才我在门口没及时进来,还以为……”她的下半句话没有说出口,便引得颜离倾轻笑道:“楚小姐不必介怀,方才你在门口时我便听到了,许是小姐觉得我这园中的景致有些粗糙,这才错了神,你又何必觉得自己失礼呢?”
说罢,他又朝着一旁的红木椅子指了指道:“楚小姐请坐,我这里没什么好茶,只能委屈楚小姐喝些白水来解渴了。”
这颜离倾还真是善解人意,又聪明,几句话便解了楚念禾的尴尬,让她也放松了下来。她感激地瞧了瞧颜离倾,便顺着他的意思坐在了椅子上,由着颜离倾为她斟了一杯白水来。拿起水杯的时候,楚念禾才发觉自己竟因为方才的紧张,嗓子都有些干涩了。她便更是觉得颜离倾细心,想是他知道了自己喉咙难受,才特意倒了白水过来,免得茶水苦涩,更是让她嗓子不舒服吧。楚念禾感激地就着手中的杯子饮了一口。清凉舒润的白水入了喉咙,竟有一丝甜甜的味道涌了上来,让她的嗓子眼儿都甜丝丝的。她定睛瞧了瞧那水,确定只是白水,便有些奇怪地问颜离倾道:“四殿下在这水中可放了糖?”
“自然没有,”颜离倾仍是微笑着:“这水是从我院子里的深井中打上来,又用白翠石头垫着烧得滚开,这才有了如此甘甜凛冽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