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子,虽在战场上拼尽全力,可还是不能为父皇的子民造更多的福祉。眼下住着这样大的府邸,我也只能尽自己所力,遣散多余的奴才,争一口清正廉明的气罢了。”
颜离倾说这话的时候,面上的表情倒是真诚,楚念禾仔细地瞧了半天,竟未在他的脸上瞧出半分虚伪来,也是实实在在的难得。“殿下心系天下子民,念禾由衷的感到敬佩,”楚念禾清清淡淡地说道:“只是,殿下虽胸怀宽广,这份仁爱的心思自己知道便好,这般随意吐露给他人,也是不妥。”
楚念禾的意思很明白,现下朝堂纷争不断,皇上年岁虽大,却没有半分召回太子,或是继立储位的意思。若是颜离倾这般展露自己这份心系天下臣民的心思,就算不被各位皇子参上一本,恐怕也要被多疑的皇上忌惮几分,实在是没什么用处。可颜离倾却抬起了头,眼神中微微露出了几分冷意:“难道楚小姐也同那些凡夫俗子一样,认为只要倾尽全力讨好父皇即可,其余的事情,包括天下臣民,都可抛诸脑后了?”
楚念禾早知道颜离倾是一根筋,虽为人正直,却偏偏不善权谋,是个没脑子的。可如今听了颜离倾的话,她还是觉得有些恨铁不成钢——难道这样早地把自己的贤德展露出来是什么好事吗?但凡他能对自己的父皇多一些了解,便会知道他宽和的外表之下藏着怎样的一颗多疑的心,若是他还这样一条路走到黑,难保不会像之前一样,落得个被人关入牢狱,砍杀了的结局。她瞧了瞧颜离倾,发现他也正有些失望地看着自己。失望便失望,她倒没觉得十分在乎,只是——那些信件却还是需要交予他处理的。楚念禾没过多解释此事,而是从怀里掏出了那几封信件来,声音平静地朝着颜离倾说道:“殿下若有心思为天下臣民做些实事,倒是不必纠缠于这些伤春悲秋的事情里。今日念禾来,便是为殿下送这些信件的。”
她葱玉般的手指捏着那几封信件,朝着颜离倾伸出了手去。颜离倾的恼怒还未完全消退,见她拿出这些信来,也是冷着一张脸接了过来,随意打开了一封信开始阅读。依照楚念禾先前的猜想,颜离倾读了这些信件定是会大发雷霆,再自告奋勇去将信件送到皇上跟前。可他皱着眉头读完了这些信时,面上倒是摆着楚念禾未曾料到的平静,手虽攥得露出了惨白的骨关节,他却只轻轻地将那些信又放回了楚念禾的跟前,转身又走回了书桌跟前。楚念禾心里虽疑惑,可更多的还是觉得十分愤怒。她冷哼了一声,将那些信件又统统地揣回了怀里,站起身说道:“我竟不知殿下同那些畏缩不前的胆小鬼们一样,拿了颜离辰贪污的实证也不肯前去举报。亏我还一心认为殿下是疼惜天下子民的良善之人,现在看来,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猜想罢了。”
说罢,她狠狠地瞪了颜离倾一眼,转身便朝着门口走去。可还未走到门口,她便听到颜离倾沉沉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楚小姐,还请留步。”
留步?楚念禾的心里仍在痛斥身后的人,连头都未回,冷冷地说道:“四殿下还有何事吩咐?”
她背冲着颜离倾,并未瞧见颜离倾脸上一闪而过的苦笑。等了半晌,她终于被熬的没了耐心,满心愤怒地回了身道:“殿下方才那副心系天下子民的作态到何处去了?怎的我一拿出这信件来,倒是让殿下遮遮掩掩,这般龟缩不前了?难道你忘了那日在正阳殿门口,颜离辰是如何羞辱于你的吗?”
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心里究竟对颜离倾藏着怎样的情感。她只觉得他就该是那个勇于站出来,与前朝那些黑暗势力斗争的人。她不允许他有半点犹豫的背后,乃是对他深深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殷切的希望,这希望本该是火热的,此刻却仿佛被一厢情愿的泼了盆冷冷的水,难免浇得她这般恼羞成怒,眼下竟一股脑地把那日偷偷瞧见的一幕也给说出来了。“那日发生的事情,你都看见了?”
颜离倾沉沉的目光望着她,似乎想从她的眼睛里瞧出点什么。可她终究还是回了身,脑子也清醒了不少,冷冷淡淡地说道:“殿下不必多问了,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殿下不愿为此事出头,我找别人便是。”
楚念禾说完了这话,也不想再犹犹豫豫地在此处牵扯了。她的一只脚都踏出了屋子,才听得颜离倾浑厚的声音传了过来。“你以为我不想将颜离辰那等蛀虫从朝廷上拔除吗?”
他的话一出,更是让楚念禾疑窦丛生,摸不清对方的想法。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回了身,蹙着一对弯弯的细眉道:“殿下这是何意?”
“楚小姐以为,就凭眼前这几封信,便能将颜离辰从朝廷上的位置给拖下来吗?”
颜离倾的嘴角终于现出一丝无奈的苦笑:“若是真这么简单,我大哥,我三弟这样日日盯着他的错处,都藏着心思按兵不动,又是为了什么?”
说罢,他狠狠地一拳锤在了红木桌子上,竟把桌子都锤出了一个印记:“还不是因为父皇偏听偏信那妖后和颜离辰母子二人!就算我拿着这信到了父皇跟前,也会被父皇的威吓,和颜离辰的三寸不烂之舌给打回原地,甚至还会治我的罪!”
楚念禾虽知道眼前的颜离倾说的话句句属实,可她还是心有不甘地问道:“难道……难道殿下就因为怕被治罪,便决意压下此事不提吗?”
她虽站的有些远,可还是瞧出颜离辰的手腕都红得像要滴出血一般了。可他却仿佛浑然未觉一般,有些失魂落魄地坐在了椅子上,声音空洞而迷茫地道:“就算害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朝廷奸佞当道,以我一人之力是难保天下太平的。我虽微不足道,可还要留着这身子,这把子力气去为臣民们挡住外来者的入侵。若是他国知道父皇治了我的罪,将我关押起来,难保他们不会前来骚扰我国臣民,杀害我国将士。到那时,我又该如何宽宥了自己的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