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承祖自然清楚焦杰所言。这“屋舍”,自然也是北海。北海相既然无才,那不妨换一个人来做。这是世间规律。焦杰话都说到这份上。左承祖也没必要在这捋焦杰虎须,便躬身让开请焦杰进入院内。焦杰也不进屋,就在院内的石墩上径直坐下,完全不顾个人形象。如今时代,坐也是要讲究礼数的,焦杰坐下之后,也对着左承祖等人摆手,让他们坐下。众人看到焦杰动作也都匆匆坐下。左承祖沉思片刻后说道:“焦公子,虽说孔国相兵微将寡,就算整合北海郡县的众多兵马也比不得焦公子麾下兵马,但焦公子此行攻打北海,的确有些狠辣了。”
“嗯。”
焦杰轻声回应道。打北海,是早已筹谋之举,对于北海众人来说,却是忽然袭击,无论是何人,恐怕都不会与焦杰交心。但焦杰转头说道,“我先前就听说,承祖曾数次与孔使君谏言,然则孔使君并不听你的建议,这才遭此战,败得一败涂地。”
“哦?”
左承祖目光直视焦杰,似笑非笑道,“若我谏言成功,国相同意不与焦公子前去索求北海高密,这北海国,就稳如泰山了?”
焦杰讪笑不已,片刻后也诚心摇头说道:“只是时间问题。”
如今北海已然拿下,焦杰也没必要在小事上去骗北海众人,这北海国,无论孔融做些什么,都是必须要归于焦杰麾下的,也因此,焦杰不啻于表现出自己的野心。“我便知道是如此。”
左承祖以手扶额,心忖焦杰果然是狼子野心之辈,从焦杰先前几战,以及焦杰的急切,早已被左承祖所洞悉,焦杰在平乱,也在掌控权势。只要焦杰是个正常的诸侯,无论是北海,还是东莱,必然会被焦杰所取。不过这话左承祖当初没有跟孔融说。左承祖在孔融麾下多时,知道孔融的心思,若是将此话当初告知孔融,孔融也必然会以为左承祖危言耸听。左承祖虽有预料,但却不是神仙,自然猜不到焦杰的心思,便接着问道:“如今局势,焦公子虽然未曾杀掉国相,但行为却必将传扬出去,青州先前为黄巾所占,唯有北海国最为坚固,结果现在并未败于黄巾之手,却让公子夺了去,我观公子行事作风,公子行事……颇为鲁莽,不知意欲何为?”
焦杰道:“我只想自保。”
“自保?”
左承祖只感觉到自己嘴唇抽动,他想了很多理由,但唯独没有想到焦杰在此刻告诉他,他只想自保。这话听起来,真是拙劣。焦杰理会到了左承祖的诧异,继续道:“承祖认为我所言虚假?”
左承祖没有说话,眼神凝视焦杰,那意思也颇为明显,就是,你心里没点数吗?焦杰淡笑道:“说老实话。即便孔使君,在我眼中也并未当做仇敌,孔使君有才,有名,但军谋手段却不强,在这个时代,我还没有将他放在眼中。我所担心的事情,自然也不是黄巾贼,黄巾贼哪怕再有多少能耐,再有多少武艺,他们是贼,就永远不可能占据大义,黄巾贼在整个青州屠戮百姓,也杀掉了不少的世家豪族。若非如此,我也不会如此急迫,若我不能快刀斩乱麻,那青州流贼迭起,我不好处理。承祖莫要以为我夸大其词,若不能拿下青州,不出两年,我焦氏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焦杰此话说完,先不说左承祖,身旁孙邵、陈到以及是仪等人顿时双目紧紧盯向了焦杰。这话若是焦杰不说,众人完全没有概念。“主公,这……”陈到张口问道。焦杰示意陈到不必慌张,然后双目看向左承祖。左承祖闭目不言,似乎在思考什么,良久之后才开口询问焦杰:“焦公子认为这天下,必然大乱吗?”
是仪和孙邵两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不再说话。焦杰道:“从当初州牧制颁布之后,这天下,就已经乱了。”
左承祖道:“可大汉天下仍旧存在,即便如今长安朝廷大都听从董贼之令,董贼掌朝廷军政大权,但只要杀了董贼,董贼所统帅的西凉势力就会陷入群龙无首的绝境,到时候朝廷再度归于正统,平定天下指日可待,有何不可?”
焦杰道:“承祖所言,确有可能。”
左承祖长叹一声,焦杰没有反驳他,却让他心中暗自忖度起来。他自然知道,自己所说的是最为牵强的一种可能性,需要天下勤王,需要尊汉,需要这天下勤王诸侯将领,全都无反叛之心,更需要如今的董卓,伸颈就戮。再想,当朝局势。袁绍作为关东联盟盟主,如今归于渤海。数十万大军,一朝溃散。董卓退往长安,若想打败董卓,需要付出的代价更大。退一步讲,西凉兵马作为镇守边塞的士卒,这天下想拿下董卓,先要突破飞熊军和西凉铁骑这一关。普天之下,谁能完胜?还不是需要联盟。但如今局势,再度联盟,又有多少人肯如同江东猛虎一般,全身心讨董?焦杰看向左承祖沉思,也不多做打扰,只见左承祖的面色凝重,久久不语。孙邵在一旁准备起身劝说,等的心焦,但焦杰从头到尾,也并未说出收降一话出来,因此也无从张口。再加上焦杰眼神示意,便也充耳不闻。不多时,左承祖抬头,黯然道:“或许,真如焦公子所言吧。这天下,早就如同蛀木一般,内部早已残破空荡。”
从党锢到黄巾,十余年光景只是表象,这大汉,早就已经走了下坡路了。“大汉到底如何,我等不知,但试问承祖,青州之乱,孔使君没有迎敌,搞得北海众人心中不满,高密被占,孔使君视而不见,使得高密城池百姓遭受屠戮。青州的百姓早已经遭受了众多的困苦,承祖难道不愿意助我吗?”
“无论这天下也罢,还是百姓也罢。都需要妥善安置才可,也需要承祖这般谋臣未雨绸缪。”
焦杰朝向左承祖诚恳说道。“哦。”
左承祖面色如常,平淡说道:“焦公子也确实需要文臣、谋臣助力了,否则青州之乱,必将由内而生。”
焦杰道:“承祖若降,则大事可定。”
“焦公子不好奇我所言?”
“自然好奇。”
“那焦公子为何不问我。”
“问,也不过是白白担忧。承祖既然能指出青州若乱,必然由内而生,也自然知道如何解决这顽疾。我何必舍近求远呢?”
焦杰朝着左承祖深深一礼。“孔使君不曾知承祖之才,我知道。我未曾枉杀北海乃至大汉一员无辜百姓,也不会对青州臣民坐视不管,但承祖清楚,若天下,真的乱了,青州较于冀、兖、徐来说,还需要休养生息多时,即便孔使君在任,青州百姓受黄巾之祸,奔逃离开,也难免饿死他乡。我没多少时间,也请承租知道,我夺权,虽有所冒犯,但却是情非得已。”
左承祖问道:“我知焦公子麾下顽疾,那焦公子自己可曾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