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脚下的大地剧烈晃动起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声长长的兽嘶,楚客尘当机立断,即御剑腾空而起。“砰——”石土破开,地面上出现交错纵横无数巨大裂痕,还有不知从哪里来的水,顷刻间注满裂缝,快要溢过地面之际,一条又一条乳白色的触手破水而出,悉数朝楚客尘攻来。他气凝于剑,火行剑再次红光大盛,一层火浪不断在空中翻腾推进,漫遍大地,过处,唯余一片火海。那些触手被烈火烧化后,楚客尘使出一式冰凝,一股寒风袭过,地面的火全数熄灭,不过碍于火气,也没留下遍地寒冰。“不必做无谓周旋,你明说吧。”
楚客尘收剑落地,不惊不怒道。“早知今日,当初又何必出现救我呢?我可不是什么善茬,好东西既然叫我看到了,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罢手的……”元落芸咬着牙冷笑。她前不搭着后不搭调的呢喃自语,以及阴恻恻的笑容,就是任何人见了,都会觉得不安。“与我一起……”“你很清楚,绝无可能!”
楚客尘想都不想,打断她的话,“劝你不要再执迷不悟,自掘其坟。”
他很平静,没有什么情绪流露,但他的言语极其不善。“是么……很好,我就在湖底,有本事的,现在下来要人,就看你能捡到几条命了!”
元落芸化作一道黑芒,飞入水中。楚客尘也只好纵身跃入地面一道道水纹之中。捻着避水咒,御一层层水浪穿过一片水色天光,楚客尘四处寻望。许多斑斓绚丽的鱼儿入眼,看多了,不免一阵目眩神迷,他忍不住闭了眼,复睁开时,一眼就看见了元落芸。这座湖的湖底竟然铺设了不计其数的道路,交织节错,四通八达,繁复犹如迷宫,很奇特,这些道路还是以各式各样的七色彩石铺成,纵目而望,色彩缤纷。彩石道路坐落在高低起伏,连绵不绝的湖底山丘,蔓延整片湖底,元落芸就站在山头其中一条路上,等着他。“你能来这里,极好,我已经把其中四个人放了。”
元落芸说完,一名戴着面具的黑袍人出现在她身边,夙九儿被他擒在手里,一根极长的骨钉正抵在她心口,只要黑袍人微一用力,骨钉穿心而过,九儿必死无疑。黑袍人点了夙九儿的穴道,小九迷迷蒙蒙醒来,弄清楚现在的状况,她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不可谓不震耳欲聋。元落芸刚刚还满面笑容的脸一转阴沉,在他头顶举起掌,恐吓道:“要嚷,就是一掌!”
九儿立马不敢吱声了,眼巴巴看着救星大师兄,殷殷盼救之情溢于形表。“玉心仙,如果你能从我与化邪将军手里抢到人,而且还不用五行剑,那就放你们离开,怎么样,你敢吗?”
元落芸嫣然一副成竹在胸的得意之色。九儿一听,火冒三丈,破口开骂道:“卑鄙无耻,明知师兄法力大损,还要人家动手,简直不要脸到家了!”
元落芸立怒,从那化邪将军手里夺过骨钉,朝夙九儿曲肘穴就刺!楚客尘见状,就地拾起一颗石子掷出,正好击中元落芸的手,将她手中骨钉打落,同时,他移步换位,以火行剑攻向二魔。这时候的元落芸刚中石子,手正酸痛,根本无暇抵挡,化邪一只手控制着凤九儿,只能出一只手以应对,他刚结好法印欲防,但楚客尘这一击速急力劲,一下便破了他的防。夙九儿趁机撞上化邪胸口,趁化邪稳势不住后退多步,自己连忙逃出桎梏,飞奔到楚客尘身后。“喂,你们已经输了,还不信守承诺,恭恭敬敬送我们离去?”
夙九儿抱起双臂,得意扬扬。元落芸瞠目结舌,更恼羞成怒,只是冷笑没有说话。这个时候,湖水泛起一重重细细的水波……轻微的震荡中,在场之人听到了一个声音。这声音来自湖底地下,悠长、凄厉、嘶哑、尖锐,透着亘古而来的神秘与深邃,使闻者魂悸心惊,仿佛置身于远古洪荒,浩瀚星河,只有浓浓郁郁的空灵和苍凉……奇怪的声音一出现,楚客尘便感觉到一股强烈的酸麻开始充斥全身,灼痛自四肢迸生,朝着他全身各个角落,一寸寸蔓延。“玉心仙,前些日子你所中骨针,正是以五灵兽之一‘声灵绝命螭’的骨制成,针身所附着的声灵之力已经入侵你全身筋脉,若平时呢,倒也没什么,不过当螭的叫声出现,声灵之力就会被激发,音波开始躁动震颤之时,会一点点透噬你筋骨,直至将其震得粉碎,纵然你有仙体法身可保不死,也终究要成为废人。”
元落芸笑得诡异,残忍。夙九儿明显看到客尘师兄的额间冷汗冒出,脸色已经变得极差,在以火行剑勉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大……师兄啊,客尘师兄你……你不要吓小九啊!”
九儿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楚客尘,慌张无措,一颗颗泪珠不争气的直往下淌。楚客尘全身麻痹,几乎快要失去知觉,要不是火行剑和师妹撑住,早已不能站立。他极度难受,可是又不知道难受在哪里,要张口说话,甚至连这也不能随意自如。他很不容易地吐出了两个字:“离开。”
说完,对着夙九儿竭力一掌,把她推出几丈开外,火行剑随意而出,自行飞到九儿脚下,带她冲出湖面,直往荼蘼。发生的一连串太不可思议,很少经历惊心动魄的小师妹不能立刻缓冲过来,等九儿反应过来时,火行剑已经带着她破水而出,离师兄越来越远……“师兄——”九儿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消失不见。“玉心仙,怎么,还要负隅顽抗?”
元落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脸上明明在笑,但看不出一点儿开心的意味。“如此相逼,兴风作浪……莫怪我手下无情,替天行道!”
“呵呵……”任何人在这种关头说这种话,元落芸都是要笑的,哪怕这位赫赫有名的玉心仙。可是接下来,事实证明,她还是错了。咬着牙说完最后一句,楚客尘身形一动,整个人化作千万把飞剑,绞杀了所有她带来的魔士!万千飞剑合一,一把剑盛光夺目,任元落芸如何苦苦抵挡,还是被斩下一臂!看着那把剑,杀气腾腾,冷意卓绝,顷刻间便能断人生死!“你……”断臂处血流不止,元落芸忍着剧痛,尽是不甘!玉心仙楚客尘!他岂止是常怀悲悯的玉心仙,当然更是斩妖除魔的剑仙,是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利用着他的悲悯,挑战着他的底线,她早该想到,他这样一个历经二世,活了几百年的仙,岂是没见过黑暗,没沾过血腥的等闲之辈?“我辈修行,为的就是斩妖除魔,念及你只是拘泥于小情爱中,未做尽穷凶恶极之事,今日断你一臂只示惩戒,若你不知回头,我还会再来找你!”
飞剑破水而出,很快离开了元落芸的视线……“少主,就这么让他走了?”
化邪无论如何也不甘心白忙活一场。“拦不住他,也留不住他的……”少主远去了,背影如此凉薄…………楚客尘御火行剑一路疾行,在到达人门后,还是看到成千上万持兵携甲的魔士。他们是饮血化元的‘血魔’,以吸噬精血和元气修炼,最喜欢跑到人界害人的就是他们,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仙的精元自是比人的要珍贵许多。楚客尘的到来,无异于米入鼠窝,引得他们前呼后拥,争相而上。先是为防虞都人受害而封印风曲剑,又是为救人连日奔波,加上两次与元落芸周旋,抽丝剥茧过度运功,如今除却这一身仙身之外,楚客尘真的已经油尽灯枯,在看到他们的那一刻,他心念一动,彻底力竭,竟从剑上掉了下来,摔到魔域的崇山峻岭中。他背部落地,被地上尖锐岩石划开数道又深又长的伤痕,巨大的冲击震得他体内翻江倒海,呕出一大口乌血,这一摔,他浑身骨头几乎散了架,四肢疲软虚脱,连爬起来的力气都不再有。闻到血液的香,群魔眼睛放光,面目狰狞,兴奋难耐,如潮水般一拥而上!一海神叉直冲小腹而来,楚客尘尽最大的气力就地一滚,避过这致命一击,然而刚好撞上另一边的蛇纹鞭,“啪”一声,剧痛之中,他感觉到血正从自己面门缓缓流下。真气已枯竭,仙力与体力随着血液极速流逝,连意识也开始模糊,除了黑压压一片,以及满眼的刀光剑影,楚客尘什么也看不到。在这个时刻,逝去的回忆开始涌入脑海:同样黑压压的人群,同样的拳脚和刀剑,同样的暗无天日,他的生命渐渐凋残……如今,同样的事情再度上演着。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清越的剑鸣!一身红衣,御剑而来!“岁尘剑,接着!”
岁尘从蓝兮萤手中飞出,飞进众魔聚集之处,一道红光大盛,楚客尘御剑冲出。“玉……”蓝兮萤还没来得及惊喜地叫出声,就看见楚客尘身形消散,化为魔灵,携带凛冽滔天的杀机,在群魔之间纷乱绞杀,血肉横飞过后,仅片刻,遍地尸骸,无一活口!而且,满地尸骸极为惨烈,没有一具是完整的,大多已成了残肢断腿,他们混合着脏器和肠子浸泡在满地血泊之中,让兮萤看着只想吐。灵体集中,化为人形,楚客尘手持岁尘,正对蓝兮萤,岁尘在他手中震颤不已。他的神情没有悲悯,只要像寒冰一样的淡漠,像群山一样的遥远,以及,一眼望不到底的阴沉,青色的火焰魔印深深刻在他眉间,鬓角到唇边一道血流不止的伤口,此刻,他是真正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你?”
蓝兮萤似乎明白了什么。魔灵元梦华!是了,玉心法力耗尽,生死一线,元梦华因此失去桎梏,侵占了他的身体。蓝兮萤小心翼翼地靠近他,听到他毫无温度的声音:“你是谁?”
“我……”蓝兮萤再怎么担忧,慌乱,眼下也只能拼命告诉自己要理智,只好顺着他的话答:“不用管我是谁,总之,我刚才替你解围,不是你敌人。”
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跳进人门。蓝兮萤赶紧跟上。出得人门,来到一片空旷的草野。“为什么跟着我!”
元梦华回头,冷冷看着她。蓝兮萤再也忍不住,不管不顾地挡在他面前:“元梦华,快滚出玉心的身体!”
“你果然不怀好意!”
元梦华举起并不属于他的岁尘,不顾岁尘在他手中的激烈反抗:“不是我及时入主他的身躯,发动无上魔功,他早死了,你也活不到现在!”
“玉心就是死,也不会任你借他的手胡作非为!”
元梦华指尖仙灵之气流转,岁尘在他的手中逐渐平息:“他的佩剑都承认了,你又何必多管闲事。”
用玉心的身体,施玉心的法力,控制玉心的岁尘,蓝兮萤实在不能忍!蓝兮萤又急又气,正在苦想对策之际,面前的元梦华毫无征兆地昏倒了。她都没来得及疑惑,就先听到了故人的声音。“丫头,不辞而别,又想惹祸?”
蓝兮萤回头,看到柳珍缓缓而来,在她身边,还有苌煜,玄若仪,芊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