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四品知府林纾,贵而能俭。今册封为郡王,赐居风灵别院一座,今后称清河郡王;四品恭人宁舒,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着即册封为清河王妃;郡王及王妃之女叶萱……钦赐。”
女官在上边报着赏赐和封地,叶卿卿在下边听着还在感叹一下和影视剧的差别,后来从记忆里面扒拉一下,发现确实女眷的甚至会由皇后派女官来宣读,男方的甚至皇帝选前朝的官员宣读。那齐国公府那边应该有官员去宣读圣旨了,叶卿卿这样后知后觉的想着,接着听见了“叶萱”两个字,心说空耳也不是这么空的,上辈子她不就叫……淦,叶萱就是叶卿卿的名字啊!叶卿卿反应过来,叶家这一辈从草字辈,卿卿这个称呼是叶父和宁舒称呼闺阁中的原身,也就相当于古代怕养不活家里孩子取的小名,叶萱才是原身的对外官方称呼。皇后放人的时候叶卿卿还在想着,竟然只关了一天,心下略带些惊奇,一时间没有意识到皇后究竟处于什么目的,关一天也达不成什么目的。等到和宁舒上了轿子出发去齐国公府,叶卿卿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她和娘是特例,别的命妇夫人们还在牢底坐穿的在皇宫赏花呢。叶卿卿心有戚戚的抱着垂珠摸了一把,表情变得若有所思起来,接着抬头看向宁舒问道:“母亲,听说曾经皇后娘娘膝下……”宁舒表情一变,眼疾手快的迅速拿了一块糕点往叶卿卿嘴巴里边塞,道:“你呀,这些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叶卿卿知道这话就是不能问的意思了,下意识看向了宁语,试图从这位二皇子侧妃的表情中寻找什么线索。宁语……宁语已经低下头攥着手帕,看样子恨不得缩成个鹌鹑。叶卿卿想起了曾经火爆一时的鸵鸟遇到危险会把头埋进沙子里的说法,这个说法真不真实不好说,反正和现在的宁语蛮相像的。叶卿卿忍不住开口道:“姑姑,你胆子好小。”
宁舒不赞同的看向女儿,道:“卿卿,不可以这么说语儿。”
叶卿卿看了看还是鹌鹑样子的宁语,转换了话题道:“母亲,皇后娘娘看起来很喜欢狸奴。”
宁语抬头看了一眼小姑子,低声的小声说道:“娘娘喜欢墨玉垂珠样子的狸奴,宫中寻了许久了不曾有,便不了了之了。”
叶卿卿把新的信息记录到小本本上,又问着宁舒道:“娘,外祖母家是什么样子的?”
“母亲那边啊……”宁舒陷入了沉思,宁语的表情也变得有些怅然若失。噼里啪啦的鞭炮作响的时候,是宁舒第一次见到家中亲近的姐妹出嫁。宁英和宁语都是宁舒的庶妹,可两人的命运却是天差地别。或者说,整个齐国公府这一代的命运就像炮竹一样,开口轰轰烈烈,一声炸响之后便只留下了一地的余烬。宁舒记得,小时候哥哥作为嫡长子,受尽了齐国公府的疼爱,从小就跟着父亲一道骑马打猎,说是长大之后做个大将军。最小的弟弟虽是嫡子出生,但因为年纪小也很受母亲的疼爱,立下愿望说将来要去科举当官。很快,就出了一些变数。宁英被赐婚了,太子侧妃。圣旨来的很突兀,整个齐国公府都没有这个准备,那段时间在齐国公府热热闹闹的喜庆表象下的是一种风雨欲来的沉重。只有宁英的生母,姨娘在高兴,她看不见波涛汹涌之下的暗流,一不小心就会让驻足观看的人粉身碎骨。那是一场处处透露着不合理的赐婚。宁舒看着宁英被轿子抬入太子东宫,只能想起曾经看过的一句话。“始乱之,终弃之。”
愈发不好的预感袭来,宁舒开始变得有些忧心仲仲,可不知为何而繁忙的父母已经没有空关注一位小女儿的心事,哪怕这个女儿在曾经最受宠爱。宁英的婚礼办得热热闹闹,宫中来置办的女官们将一切都处理的井井有条,宴会的宾客来来往往井然有序。好乱啊。规矩秩序之下,宁舒感觉到了一种错综复杂的混乱,就好像秩序是为了粉饰那些不秩序。“怎么妹妹比姐姐先出嫁?”
“齐国公府的大姐儿确实是个好的,太子妃不日就要入东宫了,侧妃晚些进不是给新婚恩爱的太子妃添堵吗?”
“我看皇后娘娘这么看重侧妃,这齐国公府的大姐儿福气还在后头呢。”
“瞧你这话说的,再大福气还能越过太子妃去?”
“哈哈哈,是我失言了,来来来,吃菜吃菜。”
宁舒蹙着眉头,绣花的针线迟迟没有落下,她去给母亲请安的时候,听见姨娘病了的消息,昨天她还看见姨娘精气神十足的逛着花园。宁英出嫁的时候,裙摆的粉像是一朵绽开的红莲。红色盖头落下,也挡住了那双剪水秋瞳中泄露出来的点点忧郁,如同天际落下了些许绵绵不断的细雨。莲花开在池塘中央,摇曳着踏碎了平静的天空,一望无垠的天际出现了裂痕。今日万里无云。宁舒在烈阳之下,撑着伞往母亲的院落而去,在碧蓝的天空下见到了灼灼烈日,还有枯燥的蝉鸣。“大哥。”
一声少女的声音打破了平静。往日里总是喜欢跑马的皮猴子突然被拘束起来,一声骑马装束的少年转身苦着脸抱怨:“妹妹你看,我现在白的都可以和小妹比了,都好些日子父亲不带我出去骑马打猎了!总是带弟弟出去,弟弟身子骨这么弱晒伤了怎么办?”
宁语在一旁听见了这话,绣花的手停下来抬头看了一眼,露出一个羞怯的笑容不说话。母亲打断了少年的抱怨,只是道:“好了,多大的人了,该静下心来好好读书了。”
“读书!”
少年一听见这话立刻窜起来,一蹦三尺高的样子,像是身后被什么东西烧着了一样,抗议道:“我从小就没毒什么四书五经,现在读书也考不了什么状元。”
宁舒透过少女时期的眼眸看向大哥,隔着时空和回忆见证往昔的青春年少。是啊,大哥不是什么天纵之才,从小到大的培养忽然扭转到另外一条跑道,只会高不成低不就。有舍有予,有舍有予。父亲的话仿佛回荡在宁舒的耳边。她知道了,显赫一时的齐国公府注定虎父犬子,她们、他们都是舍弃掉的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