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啧啧啧……”宋元恒从书架上随意抽出一册小绘本翻看着,一边坏笑,一边咂嘴,一边还不忘拿眼去瞄一旁的苏懿。“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苏二小姐。”
“可我一直知道,你就是这样的宋小公爷。”
苏懿挑了挑眉眼,意有所指。宋元恒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自己不请自入的事,也不在意,将手中的小绘本扬了扬:“这本深得我心,要不苏二小姐就忍痛割爱,送给小爷得了。”
苏懿没和他多贫,喝了口水,便起身道:“走吧,去见见你的丈母娘去。”
宋元恒捂着胸口立马一副惊吓不已的神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
“你的事是解决了……”苏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可还有一件事没解决。”
宋元恒换了魏国公府的家丁服,低眉顺眼地跟在苏懿的身后,到了关押着夏嫣然的柴房。柴房门口有两个守门的家丁,瞧见苏懿过来,立马给行了礼:“二小姐。”
“苏懿你个小蹄子,你个千人枕万人睡的小娼妇,你到这儿来耀武扬威来了?老娘告诉你,你别高兴得太早,总有一日,你的下场定然连我们也不如……”柴房里,夏嫣然听见外面的动静,立马扯开嗓子开骂,用词遣句那叫一个粗俗不堪、难听之极,连声音都嘶哑如老妪一般,明显刚才已经骂过一阵了。苏懿淡定自若地吩咐道:“开门。”
门一打开,夏嫣然就像是一条疯狗似的,扑出来就要来抓苏懿的脸,却还没能近她的身,就被两个家丁给粗暴地推了回去,摔倒在地。“你们这些狗奴才,之前像哈巴狗一样在我面前谄媚殷勤,现在就去跪舔苏懿了?哈,别缺德,小心生孩子没屁、眼!”
夏嫣然大抵是骂红了眼,谁撞上去都是一顿臭骂。苏懿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目光冷淡,不带情绪地说了一句:“你说得对。”
夏嫣然没想到苏懿会同意她的话,一时语竭,见鬼一样地看着她。苏懿继续道:“人啊,不能缺德,否则有什么报应,都会报应在子女身上。”
夏嫣然一愣,不过眨眼,她似反应过来,瞬间瞪大了眼睛:“你……你想对月儿怎样?”
“我不会对她怎样。”
苏懿掀了下嘴角,轻飘飘地道,“只是随口想问问你,老祖宗和爷爷有没有告诉你,邺京府尹欲把他家的嫡长千金嫁给苏荣的事?”
“荣儿的婚事?”
夏嫣然一阵错愕,明显是不知情。苏懿歪着头,拨弄了一下手指甲:“哦,你不知情也很正常,毕竟大哥现在是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又是我们魏国公府唯一的男丁,爷爷和老祖宗的意思,是给他配一门好婚事,像邺京府尹千金这类的,他们是定然瞧不上的,自然也没有告诉你必要。”
“他们……真是这么想的?”
夏嫣然被苏懿给骗怕了,并不怎么信她说的话。苏懿一副“你爱信不信”的样子:“即便苏荣因你贬低了身份,可好歹也是魏国公府的长孙,难道还能随便配一门婚事了事?”
夏嫣然一听这话,似乎又有了点底气。对啊,自己可是为魏国公府生了一个长孙,且还是这一辈中唯一的男丁,自己儿子总不能由着他们把她送去静心庵吧?她刚想开口,就听苏懿道:“不过邺京府尹刚刚派人过来,说是高攀不上,已将府上千金另许了人家。且大哥在翰林院也屡屡犯错,被顶头上司当面训斥了好几次,现在大家都在说大哥是个草包,不仅不愿将女儿许配给他,也不愿意给他表现和升迁的机会……”“你……你……你胡说!”
夏嫣然颤颤地伸手指着苏懿,似乎气急了,连一句话都说不完整了。苏懿一摊手:“是,我是胡说,我就是想让你知道,不出三日,我所说的一切,便都会成为现实。”
夏嫣然终于露出惶恐不安的神情来,像看怪物一般看着苏懿。她知道眼前站着的苏懿再也不是以前那个任由她摆布的小丫头了,她在不知不觉之中成长、改变,变得超出她的掌控,变得难以捉摸,变得有能力去改变一切。夏嫣然以袖遮面,眉目低垂,凄婉戚戚:“懿丫头,我知道是我和月儿对不起你,可你大哥是无辜的啊,他从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啊,就求你……就求你放他一马吧。”
苏懿是极其讨厌夏嫣然这一副柔弱不堪如折柳的模样的,就是这样一张伪装的面皮,骗得苏勉勤团团转,却如何能骗得过她?“行了,你就收起你那假惺惺的眼泪吧。”
苏懿脸上没有丝毫的动容,仍旧无聊地玩弄着自己的手指甲,“我来,就是来给你一次机会的。”
夏嫣然急切地问:“什么机会?”
苏懿挥手让那守门的两家丁退了出去,只留了宋元恒跟着自己。她又走近了夏嫣然一些,蹲下身,面色冷漠地看她:“苏月在长公主府的时候,接触过什么人?怂恿父亲去拦宋国公的主意,是谁给你出的?”
夏嫣然眼神躲闪:“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苏懿耸了耸肩:“看来你是宁愿保女儿也不愿保儿子了。”
说罢就要起身,竟没再继续追问的意思,看得夏嫣然情急之下,忙开口叫住她:“等下!”
苏懿回头看她:“怎么?知道我在说什么了?”
夏嫣然咬了咬下唇:“是个丫鬟,带着一对菱形宝石耳坠子的丫鬟。主意是她出的,人是她联系的,需要的东西也是她给的。她说只要我们按照她说的来做,就一定没有问题。就算有什么问题,她家主子是位高权重的贵人,自然能替我们解决。”
苏懿好笑:“那你怎么不等着那位位高权重的贵人来救你跟苏月?”
夏嫣然冷然一笑:“不过是枚棋子,没用了谁还管你死活?”
啧,这个她倒是想得很明白嘛。“我知道的我都说了,苏懿,你若是敢动我荣儿一根汗毛……”夏嫣然似想威胁苏懿两句,却发现自己除了“做鬼也不放过你”之外,好像也做不了什么了。苏懿面色不屑,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呵,你想多了,我可没那么多闲心去管那些不相干的人。”
从柴房出来,憋了一路没说话的宋小公爷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小爷知道她说的那丫鬟是谁!”
苏懿点头:“我知道你知道,就是因为我知道你知道,所以才带你过来的。”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绕口令……宋元恒捋了捋,有些惊奇地侧目看她:“你怎么知道小爷知道?”
苏懿道:“很明显,无论是苏月还是夏嫣然,平常能接触到的只能是女人。而对于这邺京城里的女人,还有哪位能比你宋小公爷更是清楚?”
“虽然感觉你好像是在夸赞小爷,但总觉得听起来有些不对味是怎么回事……”宋元恒微微蹙眉纠结了一会儿,却没纠结很久,挑着眉笑嘻嘻地看向苏懿,“那你想不想知道,夏氏口中的丫鬟和贵人都是谁?”
也不知道是不是夜色浓郁,苏懿眼中的眸色,似更深了一些。她停住脚步,顿了一下,才继续往前走:“不想知道。”
“小爷告诉你……”宋元恒已经得意地摇头晃脑准备揭示答案了,说到一半才突然反应过来,“唉?你不想知道?”
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说与不说都变得不重要了。宋元恒几步追上她,歪着头尽是不解:“为什么呀?”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苏懿懒得解释,只好转移话题,“苏月的事就算解决了,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三件事。”
宋元恒总觉得答应替苏懿做三件事比苏月逼婚还要麻烦,挠了挠头,十分后悔自己做的这场赔本买卖。但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啊,他只能认命:“上刀山下火海,但有吩咐,莫敢不从。”
“那好……”苏懿突地笑了起来,“在回夏老药庄之前,我还有点小事要你去做。”
宋元恒看着那笑,抖落一身鸡皮疙瘩。苏懿一直知道,轩辕冽围场遇刺的事情,澹台明庭定然脱不了干系,否则福海宫那晚他的提前警告算什么回事?好心提醒?不不不,绝对不是,而是刻意为之。至于那么做的目的……很简单,把她引去围场,成为诱杀轩辕冽的诱饵。那几个在夜半掳走她的黑衣人是大邺人,且她当时把领头那人定住之后掀开面巾看了眼他的长相,不认识,很陌生,她确定没见过他,他却是肯定见过她的。这就有意思了,说起来京中势力复杂,可真论起来,又有几个派系?澹台明庭知情、且抓她的人还认识她,这样一想,其实谁的嫌疑最大,已经一目了然了。毕竟澹台明庭是轩辕棣的大舅子啊,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若真是轩辕棣或是澹台明庭想要轩辕冽的性命,她一点都不奇怪。只是她有些想不明白,从后面出现的那西夏女蛊师说的话中可以听出来,抓自己的人和他们西夏是有往来关系的,加上之前贡品被做手脚的事,可以很肯定,朝廷之中肯定有人和西夏摄政王一党狼狈为奸。然而不管是轩辕棣亦或是澹台明庭,一个是老皇帝苦心铺路、精心培养的下一任太子人选,一个是世袭罔替的公爵世子、老皇帝跟前的大红人,到底他们俩有什么勾结外敌的动机?难道是她想岔了?还是有什么内幕,是她不知道的?有些事情扑朔迷离、迷雾重重、可她又十分想知道怎么办?那没法子,只能自己去寻找真相了。“小公爷,明天有没有兴趣去御刑司一趟呀?”
“没兴趣!”
宋元恒想都没想就拒绝。“你的小情人儿可还关在那里呢。”
“我突然想起明天还有点事,就不奉陪了!”
望着溜之大吉的宋元恒,苏懿翘唇,但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