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重的辣手摧花掌也能派上点用场。苏懿对此只能表示:你高兴就好。若凤倒是在轩辕棣离开没多久就赶回来了,见自家主子在,又听闻苏懿差点出事,“扑通”一声就跪了起来,跟苏懿请罪。苏懿忙叫她起来,心下奇怪,明明是自己叫她出去办事儿的,她又何罪之有?倒是澹台明庭把她叫到一边去不知道说了什么话,她回来之后,那态度是越发地恭谨了。这些事儿苏懿一向都不太在意的,她现在在意的只一件事:“东西拿到了吗?”
若凤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包来,是用手帕包的,递到苏懿面前:“只找到了这个,不知道可不可以。”
苏懿连忙接过,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将那手帕打开。里面黑黢黢的有根有叶,正是她让若凤去找的、那些御医们给太子煎制药物残留下来的药渣。配方可以作假,药渣却不行。就算碾碎成粉,只要给她点时间,她也能将整张药方完整还原。“帮我研磨。”
苏懿理所当然地指挥着。既然这家伙非要留在这里,大好的苦力,不用白不用。澹台明庭倒是心情很好的样子,也没说什么,当真拿了砚台,倒入少许水,替苏懿研磨起来。墨入水,化作一池莲花。人如花,把酒诗年华。都说字如其人,苏懿的字,有着独属于女子的娟秀,横勾撇捺间,却又带着男儿的风骨。如行云、如流水、如冬腊月傲立的梅花。就连见惯了自家妹妹最擅长的银勾铁股的澹台明庭,也忍不住赞一声:好字!苏懿认真起来的时候,是心无旁骛的。她将那一小包药渣扒开,一样一样地辨识,看、闻、嗅、尝,仔细又专注,让人觉得闹出一点响动打扰到她,都是一种罪过。不过半个时辰,一张完整药方就全部落在了纸上。苏懿仔细地看了又看,瞧了又瞧,眉头却越皱越紧、越皱越紧。澹台明庭见她那般表情,不由问道:“可是发现了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
苏懿摇了摇头,“一点问题也没有。”
可有时候,没有问题,才是最大的问题。澹台明庭听着苏懿的话,若有所思:“你怀疑有人在太子的药里动手脚?”
苏懿拿眼看向他,似笑非笑:“难道聪明如澹台大人,就没有怀疑有过?”
想到轩辕冽跟她说话的语气,只怕他也是有所怀疑的吧。澹台明庭没回答她,而是转头看向若凤:“可确定这是给太子熬药的药渣?”
若凤回道:“属下亲眼瞧见东宫的人过去取药的,取完药之后,熬药的小太监便将药罐抱着去了池塘边,准备将药渣倒入水中。属下使了点小手段,才弄了这些回来。”
说着,她又道:“会不会是被人在中途动了手脚。”
澹台明庭摇了摇头:“负责太子饮食起居近身伺候的,都是太子心腹。”
苏懿也摇了摇头:“我还是觉得应该是药的问题。只是到底哪里有问题,我一时半会儿没头绪……”她眉头是越发拧得紧了,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偏偏在关键处发不上力。“不管怎样,这药得停了,我另开方子,让太子派人守着煎药,送服之前,也得先交由我先验过。”
她就不信了,都这样了,还有人敢在她面前动手脚。澹台明庭道:“你若需要人手,给凤儿说一声即可。”
苏懿白了他一眼,一脸“你很天真”的表情:“你以为我会跟你客气?”
澹台明庭没忍住笑了:“也是,你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坑本座。”
苏懿侧过头,撇嘴吐槽:“搞得我好像坑成功过一样。”
就算那次费了大心思把他弄上了瑞王的床,却不一样被他将计就计反将一军?澹台明庭笑得更是欢畅。他留下来吃了晚饭,见夜色黑了才起身离开。苏懿让若凤拿个东西将那药渣收好,她感觉来的时候就拿出来瞧瞧,看到底能不能看出点其他意思。“公子,夜已深了,您还不睡吗?”
若凤给在软榻上躺着看书的苏懿又加盖了一床薄毯,笑着问她道。苏懿将书合上,走到窗边。天上一轮毛月亮,照着皇宫琉璃瓦上还没有化完的初雪。没有亮灯的宫殿轩台,在这夜色里好像一个巨大的牢笼兽龛,将一个个的小人儿困在这方小天地里面。她轻轻地叹了口气,正准备转身回屋。却听“扑棱棱”一声响动,一只灰蓝色的鸽子停在了窗台边。“公子小心!”
若凤如临大敌,警惕地就要先过去,却被苏懿挥挥手阻止了。“没事,找我的。”
苏懿抓过鸽子,从腿上解下一个小纸卷来,打开。“噗――”看着字条上的内容,她没忍住喷笑出声儿。她见过轩辕冽的字,铁骨铮铮,力透纸背,那样的人来写着汉语拼音,着实有些违和感。可看着上面的内容,她的嘴角却不自觉地勾了起来。“月儿圆,陪爷赏否?”
就这么个毛月亮,像拿块纱布抱住了一样,有什么可赏的?苏懿回到书桌前,铺纸提笔,回道――“月不如人,赏月何不赏人?”
写的时候她也不避讳,反正若凤也瞧不懂。写完卷成一个纸卷,还让若凤找个隐蔽的角落,将鸽子放出去。若凤出门之后,手中纸卷变成两个,一吹口哨,又飞出一只鸽子。她分别绑好,朝两个方向放飞出去。皇宫,皇宫,多少男人女人挤破头也想进的皇宫,对苏懿来说简直不能太糟糕。“床好硬……饭好难吃……人好无聊……偌大的藏书阁,连小绘本儿这么经典的书都没有一本,差评!”
她每日只需早晚去太子寝宫一趟,帮他扎针排毒,试过汤药,监督他服下,便再没有事情可做。其他时候,便只能在偏殿里拿出她跟轩辕冽传的纸条睹物思人。“赏人?元恒说立春楼的小桃红当得起花楼一绝。”
“呵呵哒,爷您不知道澹台大人天天都过来陪人家吃饭吗?”
在这守备森严的皇宫,飞鸽传书是极其危险的事,是以两人也不敢太明目张胆,每日你一句我一句,像在斗嘴,像两个人在一起,像从没有分开过一般。不过只来她这里混过一顿饭吃的澹台明庭被她搬出来当炮灰使之后,后面几天就再难看见他身影了。听说某位二品大官被人扒光了衣裳吊在自家门口,老皇帝下令让他三天之内找到凶手呢。苏懿听了只是好笑。轩辕冽那醋坛子,还真会给自己情敌找事情做呢。“不行,我也得去找小桃红的麻烦。”
“元恒已经替她赎了身,抬进国公府给他爹当小妾了。”
这个……算你狠!两个人聊着闲话,也会扯一下宫里宫外的情况。不过这种情况很少,因为说实话,宫里真的太平静了!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反而让人觉得可疑。而最奇怪的就是轩辕棣了,他竟然真的没来找她麻烦!不过他来东宫倒是越发的勤了,每次都选在她替太子行针的时候过来,明着关心父王身体,目光却一直落在她身上,盯得她浑身就像被针扎一样。且对于皇家的父子亲情,她作为旁观者,看得分明真切。轩辕棣是肯定不想他老爹好起来的,否则老皇帝嗝屁了他老爹继位,他得熬到什么时候才能熬出头来?可他却不得不来,每日关心伺候,在大家面前扮好一个孝顺的好儿子的形象,是人人夸赞的孝子楷模。父子爷孙,人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小算盘,她有时候都在怀疑,除了血脉相连,皇家到底有没有真感情?当然,这不是她操心的问题,她担心的是,轩辕棣会在她治疗太子的途中作梗,所以在各个方面,都是小心了又小心,谨慎了又谨慎,才维持着现如今短暂的平静。好在作为送她入宫的罪魁祸首,澹台妖孽还算有点良心,时不时让他的御用厨子做点食物点心送进宫来犒劳犒劳她的胃,她才算心理平衡一点。“嗝……好饱。”
东西太好吃,一不小心就吃撑了。苏懿睡不着,便带着若凤,在东宫的园子里消食儿。有时候,人总会在不经意的经验累积之间,总结出一个真理。比如:晚饭不能吃太饱是非常有科学依据的。举例说明:她如果没有吃太饱,就不会出来消食儿。如果没有出门消食儿,那会儿在皇家猎场的时候就不会被绑架;如果没有出门消食儿,这会儿她也不会撞见某些不该撞见的东西。“公子,那里是不是有人在烧纸?”
一处假山的角落里,隐约透过来一阵火红的光,好像还有什么人蹲在那里。眼尖的若凤一眼就看出了名堂,对苏懿道。苏懿脚步一停,转身就往回走。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还烧纸?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好不好!烧香烧纸这种事情在宫里是犯忌讳的,被抓到可是要被打板子的,一般宫人冒着被打板子的危险给人烧纸,要么就是至亲好友,要么就是从前的主子,要么……就是枉死之后回来作祟的冤魂。总之,不管哪种情况,离得远远的就好。“皇后娘娘……你……好惨……贱人……不得好死……天道轮回……”隐约的,苏懿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字词,注意力却在“皇后娘娘”四个字上面停了许久。老皇帝的皇后是诚国公的女儿澹台玉华,也就是澹台明庭的姑姑。老皇帝与皇后鹣鲽情深,皇后死后,老皇帝再未立后,只让太子生母珍妃暂代六宫主位,其情可见一般。也因如此,他才对澹台明庭多为赏识,对他几多破例,让他成为自己一把披荆斩棘的利剑,成为人人恐慌、却又人人巴结的御刑司掌司大人。而根据史书记载,澹台皇后的死因是难产而死,难不成,她的死还另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