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皇后的死,压根儿就不关赵妃的事?”
苏懿听完,若有所思地撑着下巴,眯着眼总觉得哪里不太对。“这赵妃出现在坤宁宫的时机……未免也太凑巧了一点。”
可现在,好像除了巧合这一个理由,就再找不到其他说法了。毕竟年代那么久远了,要去追究当时的真相也不太可能了,除非能找到当时的证人,还有点可能。想到这儿,苏懿突地想到一人:“之前我同凤儿出去的时候撞见了一个疯疯癫癫的老婆婆,她在给德毓皇后烧纸,嘴里还念叨一些什么天道轮回、不会饶了害死皇后的人之类的,看样子像是皇后以前的贴身宫人。你们说,当年的事,她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宋元恒恍然道:“哦,你说的是孙嬷嬷啊。”
苏懿转过头,眼神晶亮地看着他――厉害啊,大周上下,果然没有宋小公爷不认识的女人啊!宋元恒嫌恶地一瘪嘴:“你那什么表情?”
苏懿崇拜地道:“您继续,继续。”
宋元恒不想理她,却还是解释道:“孙嬷嬷是德毓皇后的乳娘,是跟着德毓皇后从诚国公府进宫来的。德毓皇后仙逝的当晚,孙嬷嬷就发疯了。皇上审理皇后一案的时候,问她知道什么,她就说知道害死皇后的凶手是谁。然后皇上让后宫所有妃嫔站出来指认,除我姑奶奶以外,包括珍妃、赵妃等的一众妃嫔,都被她指认了个遍。”
“皇上本就为皇后的事发落了不少人,后来被孙嬷嬷这么一指认,他又怀疑孙嬷嬷是受姑奶奶指使,所以当时姑奶奶也被禁足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被放出来。其实姑奶奶一辈子与人为善,不争宠、不害人、也没有子嗣傍身,压根儿就不想沾染那些血腥人命,皇后生前也最欢去找姑奶奶聊天,所以孙嬷嬷才没有指认姑奶奶。可没想到在皇上的眼里,这样也是一种罪过。”
“不过后来姑奶奶被放出来之后,也没怪谁,甚至还不时照拂一下孙嬷嬷,我也遇见过一次,所以才记得那么清楚。”
苏懿听完,扯了扯嘴角:“看来那孙嬷嬷,是真不知道什么了。”
若当年真有什么隐情真有什么冤枉,以皇上待皇后的深情,定然会为她讨回一个公道。而孙嬷嬷身为皇后的乳娘,若真有什么证据,肯定会立马说出来,又何至于悲愤到把同皇后不睦的妃嫔都挨着挨着指认一遍?想到这儿,她不由轻叹一口气:“要是能看一眼皇后的尸骨就好了,至少能弄清楚,她到底是怎么死的。”
轩辕冽摇了摇头:“这不太可能。当年德毓皇后过世,皇上并没有将皇后尸骨葬入皇陵。”
“没有葬入皇陵?”
苏懿扯了扯嘴角,“那他把皇后的尸身放哪儿了?”
不会砌在坤宁宫的墙里,日日与他为伴吧?轩辕冽见苏懿龇牙咧嘴的表情就知道她想歪了,可说实话,那会儿他也才刚出生,皇后的尸体到底去了哪里,他也不清楚。苏懿不由搓了搓手臂:“这皇宫就像一座巨大的坟墓,这墓里太多的人都是活死人,可为什么还有那么多人,拼了命的都想往这里挤?”
“还能为什么?”
宋元恒冷嗤一声,“男人为的,不过钱、权、女人、名垂青史。女人为的,不过手中权势、家族兴衰。你当真有谁是因为爱才入宫的?哦,有一个,德毓皇后嘛,所以她才会被这后宫所不容,死得那么凄惨。”
说完他还阴测测地看了看轩辕冽和苏懿两人,大有一种你们不让我好过、小爷也要膈应死你们的架势。苏懿抓紧轩辕冽的手,轩辕冽宠溺揉头:“乖。咱们要体谅一下,郡马爷的感受。”
郡、马、爷!宋元恒遭受暴击。轩辕冽“养伤”那么久,今日本是进宫来面圣的。同皇上说了好一会儿话之后,才退出御书房,转道来了东宫。他已出宫立府,自然不好再在宫里多待。见天色将沉,便准备着离开。“这几日宫中凶险,爷会随时注意你的动向。你自己也要好保护好自己,若是少了根汗毛,爷饶不了你!”
苏懿垫着脚,在他唇畔“吧唧”一口:“等治好了太子,我就出宫,再也不待在这个破地方了。我们去霸占夏老头儿的药庄,然后帮你制解药。在我治好你之前,你也不许有事,听见没有!”
轩辕冽目色深了深,微微低头,声音略带沙哑:“没听见……”她讲那么大声都没听见?“我说……你……唔……”总有一种温暖,能够驱走所有冰寒。总有一种悸动,能够赶走所有恐慌。总有一个人,会被你放在心上,只要一提起,就会觉得心窝子的地方烫得发颤。苏懿被吻得昏昏沉沉,投入万分。这种美妙得让人脚拇指蜷曲的感觉,她总觉得还不够,还不够……可就当她渴望更多的时候,面前温暖的怀抱却突然抽离,一股突如其来的冷空气,吹得整个人打了个激灵,猛地清醒。“等着爷。”
短短三个字,简洁到没有一丝多余的话语,这就是那个男人走之前对她最后的交代。苏懿望着已经空无一人的屋子,喃喃地道:“那你要快点儿啊。”
*与此同时,瑞王让死士将府上的一众大臣秘密送出瑞王府,只留了太师赵亭广和京畿武卫军都统孟玄德下来。瑞王还是很满意今晚的开会结果的,尤其是孟玄德的一席话,将所有人的情绪都调动了起来,十分积极地响应着他。“岳丈大人和孟卿都辛苦了,日后事成,二位居功至伟!”
赵亭广可没瑞王那么好的心态,他皱着眉道:“那些乌合之众,不过是选一边站,然后想跟着飞黄腾达罢了。要成事,不能指望他们,但是拿来当炮灰使还是可以的。不过得留心一下,看看他们当中有没有谁怀有二心,需早提防早处理,不要在关键时刻坏事。”
那长信侯的事就是没处理好,后面还留了慕清那么一个祸害,也不知道轩辕冽他们手上到底握了多少东西。一想到这些,赵亭广的眉心就更凝重几分。瑞王忙道:“岳丈大人且放宽心,这些本王早有安排。那些送到他们府上的舞姬,会帮本王密切注意他们的动静。”
赵亭广点了点头:“如今情势紧急,太子病愈,煜王回归,赵妃那里,甚至有人把德毓皇后的陈年旧事也扯了出来。再加上西夏那边,姜家父子将那木多打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若是这会儿我们与西夏勾结的事情也被抖落出来,那肯定会失掉人心,到时再起事,已是为时晚矣。”
“而现在,趁着太子未痊愈,煜王手中兵权被瓦解,贤王还没完全掌权,澹台明庭在朝中树敌无数,我们若能出其不意,必能攻其不备。等到时候太子一死,我们攻入皇宫,废了御刑司,再将皇上‘请’退位当一个闲散太上皇,推瑞王您上位,也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瑞王道:“岳丈大人所言极是。那逼宫之事,还得多仰仗孟卿了。”
毕竟什么都是虚的,只有兵力才是最要紧的。孟玄德拍着胸脯道:“瑞王殿下就请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我已经迫不及待,大展身手了!”
他身为京畿武卫军统领,手握京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营近十万的兵马,负责整个京都和皇城的安危。他一反水,也就意味着整个皇城的防御全部瘫痪。这也是瑞王敢放手一搏的原因。“到时候,贤王府和诚国公府会去宫里接娜雅和新月出宫,我们的人便可以拿一部分人混在接亲的队伍里混进宫去。等到午后,我们便可以发起进攻,攻进无极殿,速战速决。再让刚才那些人请旨改立太子,说不定等到午宴开始的时候,还能赶得上父皇宣读退位圣旨。”
贤王纳侧妃、太子嫁嫡女,皇上钦点的双喜临门。到时候宫里一定热闹非常,又有谁会想到其中暗藏杀机?如今瑞王已经着孟玄德开始暗中布置人马,就等三日之后,那最后一击!事关生死,荣辱兴衰,成功失败就在那一瞬间。那高高在上的皇权宝座,是人的累累白骨,是人的无尽野心。三人又密谋至半夜,将一些细节一一敲定,将所有的不确定都扼杀在摇篮之中,这才散去。为掩人耳目,四抬小轿同时从瑞王府里出来,而后朝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而去。而轿子之中,只有其中两个坐的是赵亭广和孟玄德,甚至连他们两个也不知道对方在哪个轿中。这是他们一贯的手法,可是今日,孟玄德敏感地感觉到,周围的气息有什么不同。他掀开�梳⊥�外一看,就见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被轿夫抬到了一处狭窄漆黑的小巷子中。在他对面,停着一架和他一模一样的轿子。孟玄德是武将,可不怕这些故弄玄虚的玩意儿。拔出随身佩刀,大喝一声:“阁下是谁,何必故弄玄虚?”
“孟大人。”
轿子里不急不缓地传来一道声音,“老夫只是有一些事情,想跟大人讨论讨论。”
要问孟玄德这声音熟不熟?自然是熟得不能再熟悉!那对面轿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同他一起从瑞王府出来的赵太师!孟玄德警惕道:“太师深夜拦住孟某去路,所为何故?”
“自然是为瑞王的事。”
赵亭广掀开轿帘,从里面走出来,“老夫相信,孟大人会很乐意和老夫讨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