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匡胜一脸疲倦地回到营地,明确告诉裴士峰:“‘大食人’戒备森严,想要凭借十个人夺取并控制营门,根本做不到,而且那一带地形有起伏,不利于骑兵行动。”
既然条件不允许,裴士峰只好放弃原先设想,改为继续等待。 又过了两日,刘定远领着两百名背负粮草的“波斯”军卒回到了营地当中,并且带回了“波斯萨珊国王”卑路斯的话:“一切按冯县男之意行事,至于作战,由‘军官使节团’会同塔尔里共同决断。”
也就是说,从此刻起,大唐军队在“波斯”境内的所有活动,那都是合理的。 粮草得到补充之后,裴士峰立刻率军上路,目标——“婆石川”西南方五十里地的“波斯”大军营地。 对于刘定远是如何知道营地位置一事,裴士峰很是好奇,直到行军途中休息时,经询问才得知,“波斯人”在那片广阔的作战区域内,有不少预留补给点,而双方上一次大战之后各自都损失不小,均需要补给和休整,据此情况,卑路斯及其大臣们推算出来的,至于准不准的,那也得到地头才知道。 一般而言,裴士峰他们需要每五天左右补给一次,自和冯宝分手以后,一路之上,要么是购买,要么是小国或者部落的敬献,进入“波斯”,那自然得和“波斯军”享有同等的待遇,所以,他们西行五天后,由刘定远带领,进入了一处“补给点。”
非常巧,在那里他们遇上了一支五百人的“波斯骑兵队”,且领队军官刘定远竟还认识。 经过连蒙带猜的交流,刘定远最终确定了塔尔里目前的营地,就是卑路斯他们推算出来的那个地方。只不过由于语言交流不畅的缘故,无法知道更多的详细情况,好在剩下的路也不多了,再有个三四天就可以抵达目的地了。 由于进入了“波斯军”控制范围内,裴士峰命令四周担负警戒的斥堠,每人携带一块白布,并让刘定远用他那十分蹩脚的波斯文字写下“吾等唐人”一行字,以便遭遇“波斯军”斥堠时拿出来,从而可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误会。 别说,这一招还真是管用。两天后,一支“波斯”斥堠小队发现了唐军斥堠,正要准备迎战之际,忽然发现了对方取出一块写有文字的白布,而内容更是令他们惊喜交加。 “波斯军”中,无人不知大唐乃是友邦,那么,大唐军队当然就是友军,既是友军,那一切也就不同了。 “什么?唐人?唐军!”
塔尔里猛地从案几后站起来,大声道:“没有看花眼吧?确定那不是‘大食人’?”
“肯定不会错。”
斥堠急忙道:“那些人说的话和林大夫一模一样,而且全身披挂铁甲,那样式从来没见过,不可能会是‘大食人’。”
“唐军怎会出现?”
塔尔里在心里问着自己。 只不过,对于没有答案的问题,想太多那是毫无意义。 仅仅片刻后,塔尔里快步向大帐外走去,同时对守卫亲兵大声道:“速速通报全军,大唐的援军,到了!”
而他自己,则要亲自把这个好消息,当面告诉“大唐军官使节团”的成员们。 “军官使节团”在军中共有十二人,其中六人随军在外,营地内还有六人,除去重伤的韩成及两名伤势较轻者外,余下之人皆在林运帐内叙话,并商讨当前形势。 塔尔里制止了护卫的通报举动,亲自掀开大帐挡风门帘,且一进帐中,立即用生硬的大唐官话道:“唐、唐人、来了!”
三名“军官使节团”成员几乎同时看向塔尔里,那眼神当中透露的震惊与喜悦,简直不知如何形容才好。 “将军所说何意?”
林运终于问了出来。 经过塔尔里身后的通译人传话,林运他们终于搞清楚了,原来还真有“唐人”来了,而且还是大唐军队。 林运是文官,哪怕是再炽热的情感,多少也还能控制住情绪,另外两个武官出身的,可就不同了,二人同时站起来,说是要去“迎接大军”。 “大军最快明日方到,现在去太早了些。”
林运接着道:“以吾之见,当先告知韩兄他们。”
“对对对,理当如此。”
两名军官同时反应过来,如此好消息就应该第一时间告诉受伤的同伴。 韩成受伤很重,虽然经过救治脱离危险,但是人很虚弱,精神状态也很差,然而,当他听说“有大唐军队到来”的时候,惨白的脸上竟然泛起一抹血色,同时用那微弱的声音道:“去——去、接——” 林运轻轻拍了拍韩成的手,低声道:“放心吧,明日就去。”
韩成微微点一下头,跟着缓缓闭上了双眼,不知是昏迷亦或是睡去。 次日一早,塔尔里一身戎装地走出大帐,紧跟着下令全军上马,这一次不是去作战,而是以军人的最高礼仪,迎接来自万里之外的大唐军队。 当突前的匡胜看到旌旗出现眼里时,心里有些疑惑,便取出“望远镜”仔细察看,结果发现,那是一支骑兵正在缓缓地向着自己方向过来,而且,他还清楚地发现,队伍最前方,有身着大唐官服的三个人。匡胜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那是“军官使节团”成员和“波斯人”前来迎接的队伍。 裴士峰得报之后,当即下令:“掌旗——” 随着军令下达,“大唐军旗”、“武平特混营”红旗,以及各色带有不同用途的旗帜,纷纷被系于马槊之端,再由军卒擎于马上,从远处望去,可谓是旌旗招展,甚是威武! 当两军接近相距约百步时,双方均停下,匡胜单骑而出,至“波斯军”前约二十步停下,掀开面甲后大声说道:“大唐皇帝陛下亲封‘葱山道安抚使’麾下‘武平特混营’奉命前来助战。”
塔尔里等通译说了一遍后,同样单骑上前,大声道:“‘萨珊之王’卑路斯殿下最忠实的将军塔尔里,欢迎来自远方最亲近的朋友、最尊贵的客人。”
匡胜等站在地上的通译说过之后,再道:“请将军前往我军阵前,会晤统兵官裴士峰都尉。”
说完在马上做了一个手势,大声言道:“请——” 塔尔里毫不犹豫地策马前行,匡胜则紧随其后。 裴士峰见状,与刘定远双骑同出,简单客套两句后,再陪同塔尔里在列阵骑兵之前来回走了一圈,当做是“检阅”队伍了。 与之相对应的是,塔尔里随后陪同裴士峰,在自己的骑兵军阵前,同样“检阅”一番,这才完成了两军相互致敬的礼仪。 裴士峰依旧没有让自己军队进入“波斯”营地,而是选择在东南方向三里处安营扎寨。待安置好一切后,裴士峰、匡胜在刘定远陪同下,前去“波斯大营”,先与塔尔里简单会面,而后即离开大帐,前往“军官使节团”那里。 一走进林运的大帐,裴士峰、匡胜二人即上前行礼道:“末将拜见林大夫及两位位将军。”
“裴兄何需多礼?”
林运赶紧迎过去道:“大家皆为同僚,虚礼大可不必。只不过,韩兄与另外两位有伤在身,还请裴兄去探望才好。”
“林大夫所言极是,还请有劳带下官前往。”
裴士峰想都不想地说道。 随后,帐中所有人一起走进不远处的韩成大帐。 三名伤者皆安置于韩成大帐,那是林运的意思,就是为了方便照顾和探视,当看见林运一行进来后,两名轻伤者同时坐了起来。 裴世峰迅速上前,进行自我介绍,同时对他们表示慰问。 “韩兄、韩兄,可听见否?”
裴士峰最后来到韩成身边,低声呼唤。 韩成似乎听到有人在呼唤,缓缓睁开眼。 “韩兄,吾是裴士峰啊!吾奉冯宝县男之命,率领‘武平特混营’来了。”
“校——尉——可——好?”
韩成费了很大力气才说出一句话。 “都好,都好!”
“老弟兄——们,来了?”
韩成又费力问了一句。 “都是新人,但都属于‘武平特混营’。”
裴士峰言简意赅地说道。 “好!好!好!”
韩成似乎很高兴,嘴角隐隐泛出一丝笑意。 “韩兄且好生静养,待他日回到‘长安’,你我兄弟痛饮三百杯,一醉方休!”
韩成微微点了一下头,而后又闭上了眼睛,很显然,刚刚说的那些话,耗费了他太多的精力。 静静地退出大帐后,裴士峰低声问道:“林大夫,韩兄伤情如何?”
刘定远也跟着问道:“老韩伤到哪儿了?怎么气色如此之差?”
“唉——”林运叹息一声道:“韩兄突围的时候,后背中了四箭,还挨了一刀,这一刀又长又深,若不是铁勃拼死从乱军中将韩兄带出来,恐怕就见不到了。”
刘定远有过重伤的经历,多少算有些经验,故而问道:“可是失血过多?”
林运点点头道:“的确是这样,加上‘波斯人’不懂缝合之术,耽误了些时间,致使韩兄元气大伤,不调养个一两年,估计很难痊愈。”
“元气大伤?”
裴士峰口中轻轻念了一句,跟着转首问匡胜道:“随军军医那儿好像有个什么补气的东西,那叫什么来着?”
“对啊,都尉不说,某差点忘了,军医那儿有几支‘辽参’,那是县男离开乡里时,特意带上的,某这就取来。”
说完,匡胜即向众人告辞,快速前去自己的营地。 “全都拿来啊——”裴士峰冲着匡胜背影大声说道。 “放心吧——” 随着话音落下,匡胜已快速消失在众人视线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