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天亮前最后的时光,谢岩他们三个小睡了一会,直到府上管家带人送来早餐,才令他们醒来。 管家先是热情地询问一下谢岩的病情,最后道:“娘子让老汉带话给县子,已差了得力之人去‘长安’,请勿挂怀。”
谢岩闻言一愣,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贺兰敏月回房后,竟然没有入睡,而是先把给皇后写信的事给办了。 不论是感激或是感动,那都是以后的事儿,用过早餐,服过一碗汤药后,谢岩精神好上许多,脑子也动得更快了,一些事情迅速形成了决断。 “老张,汝去下学堂,让方九、罗盛和林憨子三个人过来一下,还有,顺道回家一下,禀告夫人,就说、就说吾有急事前去‘长安’,另外让罗兰也过来下,记住了,莫要让人知晓吾在此处。”
“放心吧校尉,老汉会小心的。”
老张头应了一句,随后离去。 “三狗,汝亲自去找下洛家两位掌柜,请他们也过来一下,吾有要事相商。”
谢岩又道。 “是,老汉这就去。”
王三狗毫不犹豫地应道,而后快速离开。 听闻谢岩有请,洛克然岂敢怠慢,只因其弟洛峻在乡里购置了房产,并不居于一处,故而对王三狗道:“王护卫且请休息一下,老夫这就派人去通知舍弟。”
王三狗道:“洛大掌柜请令弟来府上即可,校尉相请一事可不必说。”
洛克然是何等精明人物,立刻从王三狗的话中,听出了蹊跷之处,情知定然发生了一些事情。 等到洛峻赶来后,三人一同出发时,来到“贺兰府”门前时,洛克然实在有些忍不住问道:“王护卫,吾等会不会走错地方?”
“校尉暂居府内,个中详情恕老汉不便多说,大掌柜可当面询问校尉。”
王三狗说完,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若不是请自己的人是王三狗,洛克然真就不想进去,他怎么也想不通,谢岩怎会在此? 正厅之内,谢岩独自坐在椅子上,除了脸色略显苍白外,其他以常人无异,以至洛家兄弟均未察觉有何异常。 谢岩本也无心解释,简单客套两句,便直接步入正题道:“请二位来此,实有一事相求。”
“县子言重了,有事但且直言,洛某定当全力以赴。”
洛克然如同表“忠心”一般,信誓旦旦地说道,这也难怪,多年以来,这还是谢岩第一次主动找上他们寻求帮助。 “多谢了!”
谢岩客气一句,随后道:“冯县男已急赴南方,找寻‘高产粮种’一事,乃势在必得,只是其走时匆忙,有些准备尚且不足,故需请二位相助。”
洛家两兄弟相互看了一眼,他们都从谢岩的话中,听出了许多奇怪的地方,首先是冯县男出征回来,还没几天又去“岭南”那么遥远之地;其次就是找寻粮种,几年来,商队一直有人在南方负责此事,并无太多收获,然谢岩却说“势在必得”,仿佛唾手可得一般容易;最后就是谢岩在“贺兰府”中,而不是在家或者官衙,非常不合常理。 然而种种怪异之处,谢岩只要不主动说,洛家两兄弟也不方便问,况且如此困惑并不足以影响他们对谢岩的支持,因此,洛克然仅仅犹豫片刻,即道:“冯县男亲自出马找寻,自然是易如反掌,吾等能够于其中尽力,那也是求而不得,县子请说,洛某定当竭尽全力。”
谢岩道:“冯县男一行人手不少,携带的钱财不多,洛家在南方财势雄厚,故吾想请洛大掌柜修书给令尊大人,请洛家出面,保证冯县男此次出行的一应花销,无论多少钱财,由乡里担保支付,不知此事可行否。”
洛克然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在他看来,但凡用钱能够解决的都不是事,更何况冯宝他们这一趟又不是打仗,能花个八万、十万贯的就已经撑破天了,为这么点儿小事儿,至于让自己亲自过来一趟吗? 洛峻到底年轻些,脑子也转得更快,他立刻意识到事情不会如此简单,于是开口道:“区区钱财何足挂齿,不知还有其他事否?”
谢岩颇为赞赏地看了一眼洛峻,他还是第一次正式当面接触,没想到其反应很快,能够迅速明白自己话外有话,便接过话回道:“‘钱号’虽在试行中,然进展顺利,超过预期,故谢某欲将明年启用之‘钱票’,提前试用一下,还请洛家给予配合才是。”
“何为‘钱票’?”
洛家兄弟几乎同时问出口道。 谢岩口中的“钱票”,并非后世的钞票,而是更接近于“承兑汇票”的作用,每张面值一千贯,主要用于商贾之间的大额结算以及省去南来北往运钱的麻烦。 “钱票”发行的数额上限是“钱号”资本金的三成,且印刷全部由“毕昇印刷作坊”完成,其中最核心的部分是纸张和六色油墨。而这两样东西,油墨是石子弄出来的;纸张是学堂里一名家中开“造纸作坊”的学生,受到石子实验油墨的启发,在制作纸张的原浆里,试验了各种其它材料的配比,并且增加了一道“漂白”工序,使得纸张更加洁白。此事谢岩听说以后,主动找到那名学生,经过详谈,最终以“钱号”的名义买下其家里的“造纸作坊”,同时承诺作坊一切照旧,其中最为重要的是跟那名学生签订了一份文书,约定了纸张方面后续研究的事宜。 谢岩不懂造纸,但是来自后世的他却知道纸张是可以多层合并的,无论“水印”或者金属薄膜,都是可以夹在纸张当中的。所以,等文书签订后,便找了个机会提示了那名学生,就是在造纸过程中添加“水印”以及金属薄膜等能够增强纸张的“特殊性”。 经过上千次的反复实验,终于弄出了带有“水印”的纸张,也正是因为有了如此“高科技”的纸张,再加上石子的油墨,谢岩才敢于印刷“钱票”。 有了带有“防伪功能”的“钱票”,谢岩本打算在“洛阳”和“卫岗乡”两地之间试用,并没有考虑异地使用,而冯宝的突然南下,无形之中创造了一个异地使用和结算的机会。 谢岩先大体向洛家兄弟解释了一下“钱票”到底是什么,有何用途……最后说道:“吾会让人给冯县男送去十万贯‘钱票’,洛家只需要通知自家商号或者关系密切的商号认可此种方式,无论任何人,凭‘钱票’以及对应之暗码(密码),皆可来‘钱号’兑换现钱。”
尽管谢岩已经很努力地用最简单的语言解释,但是洛家兄弟依然听得一头雾水,完全是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 好在谢岩对此早有心理准备,于是道:“‘钱票’之妙用,非亲身体会不可。”
说完,又看向洛克然道:“谢某若没有记错,洛掌柜另有一弟有意来乡里经商,然一直未到,不知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然六郎尚有家里事务,估计明年当可前来。”
洛克然回道。 谢岩微一点首,而后道:“吾欲请洛六郎跟随冯县男同行,不知可否?”
说着又进一步解释道:“‘钱票’是日后‘钱号’最主要的使用方式,洛六郎随同冯县男一行,自可熟知,况且冯县男此行,必定不会单只为粮种,相信还有其他事宜。”
谢岩说的不是太清楚,但是听在洛家兄弟耳中,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在所有人的眼中,冯宝除了在“挣钱”这一件事上强过谢岩外,其他均有不足,然对商贾而言,没什么比“挣钱”更重要的了。 冯宝去南方到底干什么?那没人弄得清,可能够与他同行,绝对是一个求之不得的好机会,不仅可以拉近关系,而且有好处的时候也断然不会少。如此良机,倘若错过,恐怕再无下次。 洛克然几乎没有考虑,立刻接过话道:“洛某这就给六郎去信,只是冯县男那里?”
“无妨,吾自有安排。”
谢岩回道。 别看谢岩什么事情都说的冠冕堂皇,其实骨子里只有一条,那就是利用洛家在南方的势力替冯宝保驾护航。 大唐的政治经济中心,都在关中和“洛阳”,谢岩熟识的官员和商贾在多在北方,而冯宝前往南方,那是人地两生,万一遇到事情,连个帮手也找不到,所以他想到了洛家,毕竟洛家主要的生意范围都在南方,更重要的是,凡大商贾都和世家大族以及官府之间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有个洛家子弟随行,遇事自然有人帮衬,那可要比无人相助强上太多了。 至于人情,那倒是不存在,在谢岩心中,冯宝必定会在南方搞出些事来,其中利益,带洛家分一份即可,哪怕什么都没干,回来后,他也有法子,故而提出了那么一个想法,如今得到洛克然的应允,那是最好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