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聪怀抱着一株两尺高红色珊瑚,走在整只甲兵队伍的最前端。这是他的“战利品”,得自今日攻击之村寨部落首领家中。 此村寨范围挺大,人口也不少,约有两千余人。然而,李聪率甲兵突袭成功,尽管遭受激烈抵抗,但当地低劣的冶铁水平决定了最终结果——村寨被血洗,所有财物被一扫而空! 李聪自己都不记得这是第几次了,反正,只要发现村寨或者部落,都是如此这般。 有时候,李聪甚至认为,此般生活,惬意无双! 是啊,没有约束,唯有杀戮!看见好的财宝,抢!看见稍有姿色的女人,抢!甚至发现一块好木料,依然是抢!太爽了!以至于他都忘了自己另外一层身份——大唐千牛卫军官。 直到,刘长河传达“水师都督”军令之际,李聪猛然醒悟——原来,那些人神共愤的所作所为,该到尽头了。 刘长河走了。 李聪站立原地,他思忖片刻,回首对一名随行道:“传令下去,所有人列队集结,吾有话告知众人。”
用后世话说,“勋贵甲兵”属于退役军人,令行禁止毫无难处。 只是,当甲兵将手上财物放置地面开始列队之时,不知谁突然大嚷一声:“快看,‘长安号’升旗了!”
自离开“广州”,这支“大唐军民混合舰队”从未升起过一面旗帜,也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表明过正式身份。虽然在“爪哇”,很多人知晓,但毕竟无人表态承认,用冯宝话来说:“还没到时候。”
难道,现在是时候了吗? 看着甲兵们有些躁动,李聪带几名亲随大声喝止,试图让众人安静下来。 “快看——水师在作甚?”
不知道哪个人又大喝了一声。 这次,连李聪也忍不住回过身,去望那三百步外,停放船队的港湾。 只见每艘船上,都升起“大唐军旗”,而“长安号”更是多了一面“冯”字将旗,如果仅仅是这些倒也罢了,尤其令人费解的是,“长安号”虽然没有升帆,但是甲板上人影晃动,更时不时有些物件反射阳光。甲兵们久经战阵,不难看出,那是军械、武器的光亮! 还没等他们搞清楚是怎么回事,一支近百人黑色队伍,从“长安号”快速登岸…… “水师第一旅!”
有甲兵大嚷。 “莫不是水师意欲剿灭吾等?”
不知是谁大声喊出了一个“或许的可能”。 “跟他们拼了!”
“一派胡言!”
李聪赶紧大声喝斥,同时以凌厉的眼光看了一下所有甲兵,他没指望能找出刚才那个脑子抽风的家伙,而是用尽全身力气大声道:“同为唐人,皆陛下子民,妄动刀兵自相残杀者,天理不容!”
“吾等并无反心,‘水师’缘何严阵以待?”
“对,还摆出攻击阵势!”
“不能束手待毙——” “大伙儿操家伙——” …… 霎那间,群情激愤,大有一发而不可收之势。 “统领,‘水师’派人过来了。”
一名亲随出言提醒李聪,且跟着道:“来者似是刘教官。”
李聪闻言回首,见果然是刘愣子一人,着白色短袖衫、灰色大裤衩,不紧不慢地向着自己这方走来。 换做以往,李聪势必过去相迎,此刻他可不敢,“勋贵甲兵”群情汹涌,稍有不慎即有大祸,必须得时刻关注。 好在,甲兵们亦发现刘愣子举动,且“水师第一旅”并无其他,故而声音渐渐平息下来。在他们心里,实无对抗“水师”勇气。 别看甲兵人数过六百,可因为天气炎热,当地人战力羸弱的缘故,他们无人披甲,所以,哪怕是人数占优,也不可能应付得了全副武装下的“第一旅”,所以,他们的叫嚣,更多不过是一种情绪宣泄而已。 “长安号”艉楼上,冯宝从“望远镜”里看到刘愣子已和李聪面对面交谈起来,心知最坏的情形多半不会出现了。 “可有异动?”
王福来颇有些不放心地问。 “公公且放心,甲兵不是匪徒,更不是叛军,不会自讨没趣。”
贺兰敏之浑不在意,信口而道。 “二位可知,吾为何如此?”
冯宝忽然抛出一个问题。 “甲兵行事,太过矣!”
贺兰敏之想都不想地回道。 “不错。”
王福来附和道:“所做过甚,有损天朝之仁,陛下之德,理当加以约束。”
“二位所言皆是,然却忘记一事,军心也。”
冯宝没有去留意他们的表情,而是直接说道:“军卒背井离乡,为国效力,所图功勋、钱财尔,自‘出海’以来,甲兵无法无天,恣意妄为,军卒看在眼里,怕是心里羡慕的紧,只因军纪、国法威严,尚不致生有异心,但若长此以往,怕也是难说。”
说到这里,冯宝转首看向贺兰敏之,又道:“少郎君可知,发现此类不妥,并加以处置,乃‘军丞’职责?”
“这……” “少郎君无需多想,‘军丞’一职,过往未曾有之,些许不足在所难免。”
“冯兄睿智,还请指教一二。”
贺兰敏之很是诚恳地道。 “吾也不知从何说起。”
紧跟着,冯宝话锋一转,道:“吾今日越庖代俎一回,行‘军丞’权,少郎君或可于其中有所感悟。”
“善!”
冯宝微微点了点头,侧过身,对一名亲兵道:“汝去知会陈都尉,命其麾下各旅‘军丞’登岸,本都督随后即至。”
差不多过去一炷香功夫,冯宝远远望见刘愣子与另外两人一同向“长安号”走来,心知事情多半已解决,便张口说道:“走——去会会那些甲兵们。”
“刘教官,且请留步。”
高破军眼看刘愣子快到近前,上前两步道:“请容末将通禀大都督。”
刘愣子道:“不必麻烦,大都督已然下来了。”
高破军闻言回首张望,见冯宝一行的确已出现在“长安号”登舟舢板之上,便也不再多说,默然后退至本方军阵前。 “愣子,李统领麾下有多少人愿意从军啊?”
冯宝一脸笑意走过来直接问道。 “李统领此刻正征询众人。”
刘愣子道:“事起仓促,有所不及。”
“无妨。”
冯宝说着看向刘愣子身侧二人,问:“这两位是……?”
“李统领副手张贵、牛从是也。”
“拜见大都督。”
两名甲兵依礼参拜道。 “起来吧!”
冯宝道:“回去告知众人,征召从军纯属自愿,与尔等所获财物毫无关联。另,非从军者,含随军商贾在内,自即刻起,依军律行事,有违者,军法处置,此乃‘副都督军丞’将令,本都督亦不可违也。”
“然也!”
贺兰敏之适时上前道:“本官偶染小恙,由大都督暂代‘军丞’。”
实际上,“军丞”的职权具体是哪些,根本就没人知道,也没人能够弄清楚,即便是冯宝,也都是从后世影视剧当中自己想象出来的。不过,这并不妨碍冯宝有心探索一条“军丞职权”范围的道路。 在冯宝眼中,那支“立足于人民”,拥有“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人民军队”,才是军队中的典范,才是真正无敌的军队。 而“人民军队”能够做到强大无双,源自心有崇高的信仰,那份“信仰”,之所以能够植根于每个士兵的心中,各级“政委”在其中的作用,绝对是至关重要的因素之一。冯宝有自知之明,情知不可能照搬复制,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参考和借鉴。所以亲自上阵,意欲以实际行动来告诉别人——何为军丞? 如果说,冯宝上一次是用言语来解释,那么今天,他打算用实例来说明。 贺兰敏之并不知道冯宝心里所想,可是,他也一直困惑于“军丞具体职权”,不知道该做什么,更不知道应该怎样去做?以至于他时常感觉,自己好像可有可无。 这份“可有可无”的感觉,实际是全体“军丞”共有! 因此,当贺兰敏之主动配合,说由冯宝代为行使“军丞”职权时,站立一旁的“水师第五营”几名“军丞”悉数眼光放亮,毫无疑问,他们也很想知道,“军丞”究竟应该做哪些具体事务? 李聪的两名副手,可弄不清楚“军丞”是个什么官职,但有一点很明确,“大唐水师”官职权力最大的两个人就在眼前,且似乎并无“敌意”,尤其是“从军”之说,怎么看也是确有其事,并非诓骗。况且,这两名副手,明面上是“鄂国公”尉迟府上甲兵,实则乃“千牛卫”军官,与李聪同负“监督甲兵”之责,故他俩在本质上,与“水师”为一条心。 于是,两人互望一眼,同时行礼道:“吾等即刻回禀统领。”
“去吧。”
冯宝挥了挥手,示意让他们离去。 二人刚刚回身迈出步伐,冯宝突然想起一事,唤道:“慢着!”
紧跟着,冯宝又说道:“回去告诉李聪,从军者以队列居左,非从军者居右,商贾居中,携今日所得来此处,本都督有些话,欲当众明言。”
“喏!谨遵大都督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