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1 / 1)

沈栀栀想哭了。  见他这架势是要把她的家底赔光!  她再次看向地上珊瑚夔龙青砚,樱红的珊瑚碎片还泛着光。  “大、大人......”她声音微颤:“奴婢可否问问这东西值多少钱?”

“唔....”裴沅祯懒懒地想了想,说:“大概几十两银子吧。”

几十两!  银子!  吧?!  听完,沈栀栀晴天霹雳,面上的神情比死了爹娘还难过。  “可奴婢真不是故意的,就不能从轻处罚吗?”

“也不是不可以,”裴沅祯说:“看在你曾发过誓忠心可嘉的份上,给你折中如何?”

“折中是多少?”

“二十五两。”

沈栀栀一副“您认真的吗”表情,傻愣愣站在那。  她在心里飞快算了算。  每月一两月钱,那她得在裴府干两年多才能还清,就算把手上现有的二两银子贴上也不够。  而且,这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将来她出府——  身!无!分!文!  “大人,不能再商量了吗?”

“不能。”

“可奴婢真的没那么多钱,再说了......”她呐呐道:“奴婢还有五两六百文在大人那呢。”

裴沅祯吃糕点的动作停下,问:“你何时有钱在我这?”

“大人您忘了吗?”

沈栀栀立即抬头,敢怒不敢言:“上次奴婢被关押时,大人曾派人去搜奴婢的小院,侍卫们把奴婢的钱都挖走了。”

“奴婢后来去问了曹侍卫,他说奴婢的银钱就放在大人的屋子里,没有大人准许他不敢挪动。”

裴沅祯默了默,吩咐外头:“把曹侍卫叫来。”

“是。”

侍卫去了。  过了会,曹侍卫满头大汗进来。  他行了一礼,忐忑道:“大人,属下曹毅。”

裴沅祯指了指沈栀栀,问他:“她的钱在我屋子?”

这事过去了快三个月,若是不提,曹侍卫都想不起来了。  他回忆了下,随后赶紧道:“大人,确有此事,属下奉命搜查罪证,将沈姑娘埋在树下的银钱......”  “还有其他地方的。”

沈栀栀飞快补充。  “......对,还有其他地方的银钱都带了回来。”

曹侍卫说:“但并没发现其他可疑之处。彼时属下请示是否再将银钱埋回去,不过大人没吩咐,属下便没敢擅自做主。”

“原来如此。”

裴沅祯点点头。  他很好商量似的又看向沈栀栀:“既如此,扣去五两六百文,你还需赔偿十九两四百文。”

“......”  .  沈栀栀心灰意冷地出了书房,走的时候连盘子都没带走。不是忘记,而是在有限的能力范围内,用这么个小小的举动以示不满和反抗。  她好吃好喝地讨好他,结果换来他无情地处罚。  二十五两啊!那可是二十五两!  她这辈子都没存过这么多钱!  回到小院,方月正在收拾衣物,问她:“姐姐回来了?大人可有说什么?”

沈栀栀不想说话,她一屁股坐在桌边,抱着茶壶猛灌了半壶冷茶。  只觉得这日子愈发地没盼头了。  “到底怎么了?”

方月见她面色不对劲,走过来:“大人罚姐姐了?”

沈栀栀点头。  “罚姐姐什么?”

“我不小心打碎了书房的珊瑚夔龙青砚,”沈栀栀说:“大人罚我赔钱。”

方月一惊:“赔多少?”

“原本是五十两,后头折中了下,赔二十五两。”

听完,方月更震惊了。  沈栀栀不清楚,可她在府上待这么久是清楚的。大人书房摆的那端珊瑚夔龙青砚,可是锡兰国使臣敬献的,乃千年难得的珊瑚臻品。  也正是因为大人喜欢,所以才特地摆放在书房把玩。  没想到......  她不敢置信地问:“大人真只要姐姐赔二十五两?”

沈栀栀不乐意:“什么叫‘只要’?二十五两很多了啊。”

“姐姐,”方月叹气:“姐姐可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姐姐可知那珊瑚夔龙青砚值多少钱?”

“值多少?”

方月心情复杂地道出个数字:“至少一百两......黄金。”

“黄金?”

沈栀栀眼睛瞪直,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你又没见过,怎么知道值这么多?”

“那是锡兰使臣三年前送来的东西,我奉茶的时候有幸见过一眼。”

方月说:“再说了,咱们大人是何等人物?书房里的东西皆是世间稀珍,几十两的贱物岂配摆在大人书房?”

这么一说......有道理。  但沈栀栀更想哭了!  .  虽然裴沅祯没让她赔那么多,可沈栀栀年纪轻轻就莫名其妙背了笔巨债。  任谁都难以接受。  她一宿都睡不踏实,次日早早起床穿衣,径直去后院厨房找时菊诉苦。  时菊听了,一脸同情。  “你说我该怎么办?”

沈栀栀恹巴巴地拿火钳戳灶孔:“我得还那么久呢。”

“栀栀,”时菊说:“方月说得对,大人没让你赔黄金已经很好了。”

沈栀栀点头:“我知道,可是......”  “可是我今年十七了,”她说:“我原本想着等十八就赎身出府的。”

时菊打趣她:“出府去嫁人?”

“当然,难道当一辈子老姑娘?我早就想好了的,存够银钱就回村建大宅子,以后安安稳稳生活,再也不想当丫鬟了。”

时菊笑。  “时菊,”沈栀栀问她:“我还从未问过你呢,你我年纪相仿,就没想过以后赎身出府?”

时菊摇头:“我家中弟弟病重,父母年迈,就指着我了。我若嫁人了,家里怎么办?”

她说:“我在裴府当丫鬟挺好的,每月有两百文稍回家,我弟弟的病就能治,爹娘就能有饭吃。”

不知怎么的,沈栀栀听了,心里些许酸楚。  “罢了,”她抬眼看了看天色,起身道:“我回去了,一会还得伺候午膳。”

.  人便是如此,发现有人比自己过得更惨,顿时就觉得自己还算幸运。  比起时菊,沈栀栀觉得自己也不算太惨。  她从后院厨房出来,越走越快,走到莲池桥上时,突然停住。  “不就是还债吗!不就是白干两年吗!”

沈栀栀叉腰,气沉丹田大喊了声:“我沈栀栀是不会放弃的!”

大不了,重头再来!  打定主意,沈栀栀说干就干,头一件事就是给自己列了个生意单子。  ——写家书;  ——跑腿牵线;  ——胭脂水粉;  ——零嘴小食;  ......  一口气列了十数项,把她能想到挣钱的方式都给罗列出来,还誊录了许多份。  大壮见了,惊讶问:“这么多事,你做得来吗?”

沈栀栀踢着脚下的石子:“没办法,得努力还债呢。”

她嘱咐:“大壮哥帮我给大家分一分,哦,可能有的不认字,你就给他们念一遍。”

大壮哭笑不得:“好,栀栀妹妹去忙吧,我一会回号舍就跟大伙儿说。”

“嗯。”

得了大壮的应承,沈栀栀回了小院,没歇两口气,又挎着竹篮出门。  方月忙问:“姐姐又要去哪?”

“去后花园摘点花瓣。”

她此前经过后花园时,见花坛里的蜀葵开得红艳艳。蜀葵是做胭脂最好的花瓣,她打算去摘些回来,做成胭脂后卖给储玉院的姑娘们。  沈栀栀有捣鼓胭脂水粉的经验,手艺也好,她做的胭脂细腻柔和,比外头胭脂铺卖的毫不逊色。  储玉院的姑娘有钱且爱打扮,但苦于不能出门,每回要买什么东西都是托人从外头带。  因此,沈栀栀去储玉院卖胭脂,最是畅销不过。  短短几日,仅卖胭脂就能挣上一两银子。  这让沈栀栀越发地有干劲。  只不过,令她忧愁的是——花坛里的蜀葵所剩不多了。  .  墨韵堂书房。  安俊良跟裴沅祯汇报完事情后,不经意瞥了眼东边的博古架,目光顿了顿。  那小婢女打碎珊瑚夔龙青砚的事他自然听说了,一同听说的还有裴沅祯让那婢女赔二十五两银子的事。  安俊良好笑,他跟了裴沅祯快十年,竟不知裴沅祯也有如此促狭的时候。  “你笑什么?”

裴沅祯从邸报中抬眼。  “没什么。”

安俊良问:“大人真让那婢女赔钱?我听说那婢女都快哭了。”

“你很闲?”

裴沅祯语气凉凉。  “不闲不闲。”

安俊良说:“属下只是想起另一事。”

“过几日,锡兰使臣便要来京,此次前来的还有锡兰王子。从三年前开始,大曌与锡兰就订立了友好盟约关系,大曌的丝绸、瓷器和铜币最受欢迎。”

“锡兰国需求大,瓷器和铜币倒是还好,就是丝绸......”  提起这个,安俊良无奈道:“去年‘改农种桑’试行了一年,但桑农养出来的桑蚕并不多。此前锡兰与我们签订了五十万匹丝绸买卖,如今丝绸数量远远供不上,不知大人可有计策。”

“锡兰国土富饶,药材、珠宝繁多,每年与我们互通有无,这对国库来说是一笔丰厚的收益。只可惜......”安俊良叹气:“桑田跟不上,白白错失良机。”

裴沅祯默了会,开口道:“届时在府上宴请锡兰王子,你派人好生准备。”

“是。”

安俊良出门。  .  七月中旬,锡兰使臣来访,裴沅祯在府上亲自接待。  一顿觥筹交错后,众人相谈甚欢,也定下了今年的交易数额。  席上,也不知是谁人起头,说裴首辅后花园稀珍之物奇多。尤其是蜀葵,乃从蜀州进贡而来,品种世间罕有。  众人来了兴致,连带着锡兰使臣、吏部、户部以及礼部陪同的官员们浩浩荡荡起身。  客人想赏花,裴沅祯也很给面子,领着众位官员信步而至。  只是没想到......  他望着花坛里光秃秃的蜀葵,有些错愕。  安俊良低声问侍卫:“大人的蜀葵呢?”

侍卫头皮发麻。  蜀葵种了这么些年,花开了谢,谢了又开,也没见大人来赏花。  结果今年兴致高昂,却被沈姑娘薅了个精光。  他冷汗涔涔,回禀道:“大人,蜀葵都被沈姑娘摘了。”

“摘了?”

安俊良不可思议:“摘去做什么?”

“做.....”侍卫小心翼翼看裴沅祯脸色:“听说是拿去做胭脂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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