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七年正月，留在河南境内的农民军自郧阳渡江骚扰谷城，劫掠光化、新野，然后围困襄阳。 六路农民军俱集襄阳城外，官军无法抵挡，退入城内自守。 农民军分出四五千人，一部进入郧界，围均州，然后攻陷远安，乙卯日攻陷房县、保康。 二月壬戌日攻陷兴山，壬申日入瞿塘，攻陷夔州；另一部入郢，往荆门西北夷陵（宜昌）方向。辛丑日，前拨由郧阳进入陕西的农民军攻陷洵阳，逼临兴安。汉中震动。 陕西巡抚练国事移兵入商雒，农民军转而南破凤县入四川。 到此时，战火已燃遍秦、晋、郧、豫、陕，农民军流突无定，官军防不胜防。卢象升没了，洪承畴没了，五省总督陈奇瑜焦头烂额。 结果朝廷只调派左良玉、张全昌、汤九州、倪宠、王朴几位“逃跑将军”南下剿贼。 崇祯帝却格外看得起短毛，专门调集七万二千军来围剿大顺。 李自成愁了，他原本打算六月份北上到大同、宣府一带抗鞑勤王呢！ 这事整的！ 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 若一战打疼皇太极，让他匹马不得出关，或许接下来鞑子就不会每隔两年来抢掠一次了，大明百姓会少死数十万。坏处是为此带来的连锁反应李自成没法预料，很多“先见之明”不会再有。 问题是七万二千明军大举前来，李自成又调走精锐，上党还能守住？至少处在平原的怀庆、卫辉肯定保不住。 这样好不容易创下的基业就要毁于一旦。 上党一丢，枪炮手榴弹军装等军资来源直接断绝，不过勉勉强强还能接受。可怀庆、卫辉是粮草大本营，这要丢了只能全体跑路打游击。 怀、卫两府以及加上吞并的开封府辖下原阳、封丘等县，旧有加新开农田九百多万亩，还在持续开荒中，开到一千一百万亩完全没问题，而且都是能通水渠的平原良田。即便以当前土地算，轻轻松松喂饱八万兵马。 这么一块宝地哪里舍得放弃？李自成不想当“流贼”了。 他赶紧给明奸们写信，让对方多劝劝朝廷别派那么多边军过来，一定要小心边防。 马士英刚被调离宣府去郧阳出任巡抚，除了让他给崇祯上疏外，李自成又让他伺候好刘宗敏，不然到时被老刘打死活该。希望老马识时务。 新任宣府巡抚是焦源清。 原历史线，他很快就会和宣大总督张宗衡、大同总兵曹文诏、大同巡抚胡沾恩因建奴入寇却“不敢战”之罪被削夺官爵，发配充军。 这次李自成想救他一下，要跟这位陕西老乡结个善缘。 老焦的弟弟就是焦源溥，前两年还跟大顺军开过仗，被打的灰头土脸。好在他后面又从其他家农民军那里找回了自信，先迁任宁武参政，又因军功升任山西按察使。 多少算熟人吧，所以李自成为了自己北上抗鞑方便，准备提前几个月把小焦运作成大同巡抚。 说起来令人唏嘘，原历史线小焦只在大同干了一年。当时边境兵事日紧，可士卒短粮缺饷，甚至有掏马粪充饥的，焦源溥请求朝廷减免租税，增拨军饷，赈济饥民，可是朝廷不理，小焦就辞职不干了。 相比邯郸永年人胡沾恩，双方一点交情没有，到时顺军北上杀鞑，他要不愿打配合就麻烦了。所以把他换成小焦更合适。 至于大同总兵曹文诏、宣大总督张宗衡，李自成早和他们说过建奴入寇的事情，这回少不得再写封信提醒一下，让他们尽量行个方便。 谁都清楚建奴不好对付，既然顺军自愿扛雷，自家只管等着领功劳，或许老曹老张等人真能好好配合一把？但也不排除他们落井下石的可能性。 反正要做好多手准备。 无数信件被快马带离怀庆，飞奔各处。 首先袁宗第要从河南换到安徽吃饭，时不时的去凤阳晃一晃，他和刘芳亮配合着牵制住两万南军。免得对方北上。 谷可成也要临时过去一趟，自己找饭吃之余，把安徽粮食拉个三五千车回来。因为大统领准备在近两个月内多招募一万兵员防守根据地，没粮不行。要等这边夏收之后才可以富裕些了。 稍微麻烦的是还没到承诺的收田赋时间，所以大顺仍然要掏钱买粮。银子哪里来？尤其更大头的军饷，每个月都要发出去将近十四万两，这可一天都不能拖欠。 存银却只剩八十多万了，省着用也只够四个月消耗，还不算夏收后的购粮款。而且这还是偷偷从纸钞准备金里挪用四十万的结果。 财务状况令人担忧。 以大顺当前的局面，打白条不行，滥发纸钞更是自取死路。因为民众好不容易有了些信任，乱搞之下纸钞可能就崩溃了，连带着大顺这个字头的名声也臭了。 李自成准备发行国债。 后世发行国债太正常了，可如今，朝廷向民众借钱？这成何体统？容易引发胡思乱想，比如大顺是不是不行了，准备捞一笔跑路？ 那就换个国库券的名头，包装成理财产品。 目前农工商钱庄的活期存款利率为0.2%，干脆同时发行五种国库券，半年期国债利率是1.30%、一年1.50%、二年2.0、三年3.35%，五年期国债利率是4.1%。 李自成派人走访了些大户做调查，反馈回来的结果是众人纷纷表示会踊跃抢购。 到底是真自愿抢购还是迫不得已被摊派了，老李懒得去管那么多。 首期国库券印了两百万，半年期的最少，五年期的最多，一个月销光。几乎被五十多家大户包圆了。 有些中小财主一看这情况纷纷表示他们也想投资一些。 李自成又加急开印一百万，顺利卖出去六十多万。 手头总算宽松了点。 眨眼就是四月份，李自成陆续收到很多回信。 首先焦源溥的事情很难办，他哥焦源清已经在隔壁做宣府巡抚了，弟弟再出任大同巡抚，这不太合适。而且又要两个月内办成，难于上青天。另外还有些其他理由，总之，搞不定。 事情办不成也就算了，大统领掏出去的十二万两银子却一文钱没还回来。 尤其张慎言和孙鼎相两个糟老头就拿走两万五，屁用没有。 不过张慎言得知短毛用意后挺欣赏，给他介绍了个人—— 新任山西巡抚吴甡。 当年崇祯皇帝下拨了十万两银子给陕北赈灾，李自成从西川跑到延长时正好遇到钦差吴甡和西安府推官史可法赈抚饥民。 老吴就此扎根陕西，弹劾了不少军纪恶劣的将领，也跟皇上描述了饥民的苦楚。虽然没啥大用。 原历史线吴甡算一员“福将”。 他刚到陕西不久，农民军几乎全跑山西了；等他调任山西，农民军又过黄河入河南；当他调任河南，农民军又跑回陕西去了。 只是随着官越升越高，他的好运气终于用完了。 崇祯十六年，吴牲已是内阁次辅。崇祯让他出京督师湖广剿灭李自成，老吴磨磨蹭蹭，结果以“故延师期，以致楚省不守，根本震邻”罪被革职查办。 他的好友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极力营救，可惜老吴还是被遣戍云南。 然后好运又来了，吴牲刚走到半路，崇祯上吊。老吴美滋滋的一口气活到八十多岁。 吴牲是被张慎言提拔起来的，两人有交情。 老张又特意交代短毛，泽州人苗胙土也是他提拔起来的，现担任郧襄兵备副使，大顺军要是再打郧阳时要手下留情。 其实哪里用他提醒？ 泽州早就是大顺地盘，李自成还在城里举行了开国小典，怎么可能忘了老苗？就算刘宗敏要打郧阳，那个墙头草肯定投降，不用老张操心。 虽然焦源溥的事情没办成，不过能跟吴牲搭上线也是个大收获。 老吴这条线不大保险，所以胡沾恩还是不能放过。李自成又给尤世禄写信，让他跟老胡攀攀交情。 因为老胡和早跑路回家的尤世禄关系不错，前两年还帮他开脱过在阳城等地烧杀银掠的罪责。 就算死马当活马医吧，其实李自成跟尤世禄没啥大交情，人家未必卖面子。所以给他准备五万银子。 曹文诏和张宗衡的信件陆续也来了，二人对短毛北上抗鞑一事半信半疑，毕竟鞑子还没出现呢。不过两人都说如果事情真发生了，他们会默许短毛的出现。 姑且听一听吧，其实李自成也不大相信那两人。就为了这个“默许”，他又送出去十万两银子。 张宗衡在信件里还特别有良心的提了句，皇上是铁了心要剿灭短毛，边军绝不会撤。而且最近又商议着让吴襄率一万二千人马南下。 李自成彻底无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