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德化几个月前跟着李自成去了辽东做监军,混了不少功劳挣了不少钱,后来还和王铎等钦差一起揭发旅顺总兵有不臣之心。他怎么可能认不出短毛? 何况宫里宫外太监虽然上万,哪怕连自阉没差事的都加上,那也找不出一个三百斤重的太监。所以不用多想了,那几人有问题。 王德化纠结了一下,快步走来。 高迎祥先注意到了,可看着身边还在大眼瞪小眼的两个哈怂,只能叹口气捏了捏拳头,“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老子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李自成抬手指着老黄,“我一直拿你当个人看,你最好心里有点逼数!”
黄太极满脸无所谓,“短毛,说实话你这人是个异类,你的本事稀松平常,能混到今日真是走了狗屎运,老天爷待你不薄啊。”
李自成也不生气,“知道你不服,可是成王败寇,不管怎么样我都走过来了……” 说话间王德化也走过来了,高迎祥使了个眼色,张献忠、罗汝才十分默契的左右包抄。 王德化谨慎的停下脚步,一招手,“李兄弟,你来,这边说话。”
李自成扭头一看,“咦……” 王德化转身就走,到了旁边供奉安玄帝圣像的佑国殿侧面才停下。 几个冒牌太监跟过来,短毛还没开口,王德化先压着嗓子叫:“你不要命了!?”
李自成拱拱手,笑称来给皇上拜个早年。 王德化更急了,催着让几人赶紧出宫,说看在双方交情份上就当啥都没见到。 黄太极开口就问朱由检在哪,说好不容易来一趟不去磕个头过意不去。 王德化说你就是把刀架我脖子上我都不可能泄露皇上行踪,死了这条心吧。 张献忠掏出匕首抵住他腰眼,“命是自己的,想好了再说。”
王德化差点吓尿,眼巴巴看向短毛。 李自成摆摆手让老张靠边站,“王兄弟,内阁温老爷在不在?”
“在啊,我就是来给他传……”王太监说了一半住嘴了。 “劳烦王兄弟帮个忙,我有点事要找温阁老,能不能……” “大统领,使不得,文渊阁里面几十号人,出点事你们一定走不脱。”
黄太极忽然说道:“短毛,你有这份孝心就好了,咱还是留着小命办大事吧。”
罗汝才松了口气,张献忠却飞起一脚,“你他娘的消遣人呢?”
李自成没搭理他们,硬拽着王德化边走边说,“我怎么可能干糊涂事,就是来见见世面,另外我跟首辅老爷约好了,你放宽心的带路。”
王德化挣扎两下终于认命了,带着几人往内阁大门口走去。 内阁在文渊阁内办公,场所狭窄且幽暗,白天都需要燃蜡烛照明。碰巧,今天内阁更换玻璃窗,门口有些工人在太监、侍卫的监管下正忙碌着干活。 王德化感慨了句,“一块玻璃内府买来要花六两银子,大统领,你生意兴隆呐。”
李自成笑道:“跟我有啥关系,捞钱的又不是我。”
王德化道:“温阁老都知晓玻璃是上党出产,你还装什么……张书办,温阁老在不在?”
张岱三叔张炳芳刚好出门,见是王德化,随口回了句,“在的在的。”
王太监道:“我就不进去了,劳驾传个话,皇上招他去文华殿。”
张炳芳应了声一溜烟跑回去了。 王德化忽然低声道:“听说高起潜做了南阳知府?”
李自成点点头,“你消息倒是灵通。高知府自己凭本事挣来的前程,干好了说不准哪天就升到内阁首辅了。”
“啥?”
王德化不由调高了嗓门,“他可是太监!”
李自成道:“高知府也这么推脱来着,我跟他说你要是干不下去是操守不行或者本事不行,跟你是不是太监没有任何关系,谁敢因为这个瞎编排不是,我扒了他的皮!高知府感动的涕泪横流啊,说以前再风光再被人吹捧都没现在过得踏实,他觉得自己像个真正的人了。老王,前几年的卢受、王安、王体乾等人乃至魏忠贤权势大不大?说没也就没了……” 王德化默然不语。 李自成还要继续腐蚀王太监,温体仁已经小跑着出来了。 老温在明末最引人瞩目的成绩大概就是在崇祯时担任内阁首辅长达8年。崇祯在位17年,首辅换了十九人,这种频率之下,老温没点本事能坐稳? 那他算不算奸臣? 大奸大恶不一定是千篇一律的凶神恶煞,那些勤勤恳恳、谦虚谨慎的典范有时候或许会带来更多危害。尤其是在一个末日王朝,一经折腾延误,就只剩江河日下了。 其实就明末这种大环境,既然无力回天混就完事了,不然又能怎样呢?看不见希望就混呗。 大混子温体仁跟王德化打过招呼,悄悄问皇上召见为啥事,早上祝寿时没发现啥端倪啊。王太监回说这次是真不知道,是曹化淳传的话。 温体仁边走边想了些应对内容,一眼瞟到有五个太监跟上来了。他心下略有疑虑,回头随口调侃了下那位三百斤重的太监。 “这位公公才进宫?体格真不错!”
皇太极粗声粗气回了句,“啊,早上刚来。”
如果太监在幼年被噶了,那没喉结声带也不会变粗,不经历变声期,声音有些像童音那样比较细;要是成年后噶了就是正常声音,娘娘腔太监是不存在的。 明末类似魏忠贤那种自阉的大龄太监成百上千多不胜数。 此时众人刚从内阁门前抄近路走在两殿夹道里,张献忠还以为事情败露了,上赶两步冲到最前面堵路。 温体仁再傻都看出不对劲了,“这是……” 王德化急忙道:“别乱来!”
黄太极也忍不住开口,“短毛,差不多得了。”
李自成笑道:“你跪不跪?”
黄太极无奈,“你是刀枪不入随意进出,我们可没金刚护体,别闹了,再说你那边不是废了跪拜礼?”
温体仁听得一愣一愣,“王公公,这是个什么状况?”
王德化还没开口,罗汝才冲他一笑,“准备一刀捅死你!”
“窝巢!”
高迎祥抬脚就揣,“你也疯了?”
罗汝才道:“我只是想通了,咱们能竖着进来就能活着走出去,我对大统领有信心。”
温体仁拔腿就想跑,被张献忠一把薅住了衣领,“别动!敢喊一声就割掉你的卵蛋。”
眼看李自成的袖子里滑出了匕首,老温两眼一黑差点晕死过去。 老李却只看着黄太极,“给句痛快话!”
老黄叹口气,“你要保证不会秋后算账。”
李自成也叹气,“说得简直是屁话,你都要去美洲开疆拓土了我跟你算个几吧账!”
老黄认真道:“非去不可?”
李自成想了想说道:“要是连非洲、澳洲全都不愿去,那就带着八旗往西走大约一万四千里路到鸟克兰,那是块土地肥沃的大平原,足够你开创万年基业。只是相比远渡重洋,你要在鸟克兰站稳脚跟或许伤亡要多一些。”
“听上去还行,然后呢?”
“然后你就放羊种田,屯点粮草等我过去。”
“啊?”
“你那里就做个中转地,我还要继续往西打。”
“疯了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温体仁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处境,惊道:“疯子!”
王德化唉声叹气,“疯不疯的先别管了,顾眼下吧!”
几十步开外站着三拨人往这边瞅个不停,里面有太监有侍卫。 李自成收回目光,看着老黄,“决定了没有?赶紧的!”
黄太极一咬牙,“我在鸟克兰等你!”
李自成打了个响指,“妥了。”
他又转头看着温首辅,“老先生,咱们长话短说……” 温体仁黯然,“还说什么?你是反贼李自成他是奴酋洪太。”
“恭喜你,答对了一半,奴酋现在已经改姓黄了。”
李自成笑了笑,“老先生,我们俩是来找皇上谈和的,这事要能办成了你功德无量彪炳千秋。”
“啊?”
温体仁在风中凌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