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柱卖番茄,没心要价还价,抓紧时间削价处理完,便骑车疾驰而去,还没进家门,就大叫道:“妈,再给点钱,我要到朋友家去。”
铁柱妈在院里洗衣服,听儿子这样说,就不耐烦的问:“是不是你那个同学家?”
“我……”“番茄卖多少钱?”
“十来块。”
“交出来。”
母亲的面孔冷冷的。铁柱没有动弹。母亲一把从他衣兜里把钱掏去了,顺手又把自行车锁上,拔去了钥匙。铁柱没想到会这样,气愤得胸脯剧烈起伏着。他大叫一声,冲向沙袋,猛烈地一阵拳脚。接着,木桩、杠铃也遭到了发泄。这时,一位长髯老者从屋里出来,笑吟吟地来到铁柱一旁,仔细看着铁柱的拳脚套路。一面不断点头自语:“嗯!嗯!”
几分钟过后,铁柱才发现爷爷,忙叫道:“爷爷。”
“铁柱,中了孩子。”
老者仍笑吟吟的,“和爷爷比试比试吧。”
“爷爷,你年纪大了。”
“没事,点到就算。”
“中。”
话音不落,铁柱就向爷爷扑去。看,铁柱拳掌迅猛,腿脚灵活。瞧老者,闪转腾挪不减当年。过了一会,老者似乎招架不住了,说:“停。”
老者站稳,用手擦着脸上的汗,充铁柱说:“孩子,你的拳咋杂了?掺入的是啥拳?”
“擒敌拳。”
“谁的传授?”
“我舅。”
“好!好!要记住孩子: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记住了。”
铁柱深深地点了一下头。老者说着,从衣袋里掏出几张大团结,递给铁柱说:“去吧孩子,会朋友我支持。”
“爹,这样不中。”
铁柱妈冲着老者说:“这是您几个儿子给您的零用钱,咋能给他!”
“我喜欢,你当媳妇的管不着。”
老人一面笑着,一面说,“孩子去会朋友是好事,咋能不给钱,咋能把车子锁住不叫去。那好,走吧孩子,骑我的破车。爷爷六十岁才学了骑洋车,如今七十了,你不帮我骑它,恐怕这车我都骑不坏了。嘿!快走吧孩子。”
铁柱抓起爷爷的自行车就走。“别慌孩子。”
爷爷叫住他,从屋里拿出几样食品说,“这是你姑来时给我拿的午餐肉和蛋糕。这是你妈前儿个回来给我捎的饮料。给,拿着路上吃。”
“不,爷爷。”
“咋不,都小晌午了,一定早饿了,从小就是这脾气,不多花一分钱。快!拿着。”
铁柱确实饿了。原准备赶了集回来吃饭,结果到家让妈装了一肚子气。他犹豫了一下,接过爷爷手中的蛋糕和那一小铁罐饮料:“谢爷爷。”
“捣蛋。”
爷爷笑眼目送着宝贝蛋,一面手捻长髯。铁柱刚才的气,这会儿全消了。他哼着流行小调,一面很快地大撒把骑着自行车,一手朝嘴里送蛋糕,一手朝嘴里倒饮料,那个美呀,就别提了。他路过一个小镇,,买了礼品,就直奔香兰家而去。香兰家不错,砖院新房,院中一个小花园,房前有个葡萄架。香兰尿壶兄妹俩在葡萄架下洗脸,忽听得院门响,忙转脸看去,原是铁柱已走进院子。“大哥,香兰。”
铁柱兴致勃勃地打着招呼:“你俩啥时候回来的?”
“不大会儿。”
尿壶回答着,忙接过铁柱的自行车:“来得恁快。”
“我还觉得慢哪!”
“快坐屋里吧。”
香兰绯红着脸冲铁柱说,“累了吧。”
“不累。”
三人一块来到屋里坐在沙发上。香兰忙打开电风扇,接着,收录机便放出了轻松愉快的音乐。在闲聊中,尿壶和香兰便弄妥了酒菜。“来,老弟,喝酒。”
尿壶冲铁柱端起了酒杯,“今儿一醉方休。”
“中。”
于是,三人各饮了一杯。“哥,你咋认识他的?”
香兰一面夹着菜,一面用下巴指了一下铁柱。“清早在县城打抱不平,交上的。”
“哥,你少喝酒,多吃菜,你有伤。”
铁柱看着尿壶。“没事兄弟,一醉方休。来!喝!”
“吃菜。”
“喝!”
“不中大哥,醉了不中。”
“没事,我替你喝。”
半小时过去,尿壶便烂醉如泥,睡了。香兰和铁柱把尿壶抬到床上。而后,两人面对面坐在沙发上,好久谁也没说一句话。最后,香兰噗哧笑了,说:“都成傻瓜了。”
说完,红着脸起身走了出去。她来到后院自己房间里,关上门,把身子贴在门上。铁柱慢慢来到香兰的房门外,伫立片刻,轻轻一推,门开了,走了进去。香兰的脸儿更加绯红,心在激跳,血在沸腾。她背过身去,低下头。铁柱来到她面前,静静地站立着。许久,香兰慢慢抬起头,看着铁柱,眼里放射着羞涩而炽热的光。铁柱向她伸出手,她走开了。她太紧张了。她来到她那张小书桌前,无意中看到了桌上的日记本;日记本是掀开着的,早上的日记正在当页。她看了一眼,打了个寒颤,忙合上搂在怀里,转身扑倒在床上,用毛巾被蒙住了头。铁柱见此,甚感蹊跷,慢慢走到香兰床前,轻声问道;‘咋回事?’香兰没有回答,只是把日记本搂得更紧了。铁柱看着,想了想,无声地笑了。接着,慢慢伸出手,一下把日记本抢了去打开便看。‘不嘛,不嘛。’当香兰叫喊着把日记本抢了回去的时候,铁柱已经看到了当日的日记-----铁柱哥,你真怪,为什么梦里来娶我……他明白了,一切全明白了。他慢慢来到香兰床前,轻轻掀去毛巾被;只见香兰闭着眼睛,平静地象睡去了一样。他慢慢向她伸出双手,轻轻把她揽在怀里,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她没有一点反应,浑身软得象一团棉花。他把她放回原处,慢慢离开,静静站在屋子中央。停了好一会,香兰才从虚无缥缈中醒来,睁开双眼,铁柱仍站在她面前,就一下扑过去,抱住他哭了:“自从我去年这个时候第一次见到你,我心里就充满了美好的憧憬。”
“我也如此。”
二人说着,便进入了那甜美的回忆——去年暑假里的一个中午,香兰从地里锄完地回家,见街上以英俊青年,骑着三轮车,嘴里不住地吆喝:“谁卖废旧破烂。”
这青年太漂亮了,一个标致的白面书生;胸前的运动服上挂着校徽“m县高中”。香兰被他倾倒。她走过去,板着面孔,审问似的问:“收啥样的废旧破烂?”
“破铁碎铜烂塑料、废铝旧鞋我全要。”
“人倒幽默,就是行当不怎么着。”
香兰斜视着铁柱。“这是意识问题,我却没有这个偏见,只要能正当挣钱就行。”
铁柱不卑不亢。“你是一个在校学生?”
香兰看着对方的校徽,继续审问。“对。高一刚读完。你哪?”
“同样。”
“你在哪个学校?”
“三中。”
“你转我那学校去吧。”
“中呀。”
香兰兴奋了起来。两人说到此,都停下了,都面红耳赤起来。也就是,啊,两个妙龄男女,怎么会有一见如故似的对话;也许是男性荷尔蒙,女性雌激素做的怪吧。过了好一阵,待怦怦直跳的心稍平静一点后,香兰继续审问道:“你咋能干上这个行当?”
“我爷爷的。暑假里替他转转,花自己挣的钱,总比花人家给的舒服。有废旧吗?”
“有。”
香兰说着,转身回家拿了一个断铁锨回来:“要吗?”
“当然要。”
“你是哪村的,叫啥名?”
“前营的,叫铁柱。”
铁柱说着,接过断铁锨称了一下,扔进了车斗里,随后,从挂在车把上的小兜里抽出一张十元人民币,递给香兰。“这样多。”
香兰把钱接到手中看着对方。“那不是钱。”
铁柱深情地看着香兰。两人对视了一阵,香兰调头跑回了家。砰地关上院门。偷偷从门缝目送着铁柱走远。于是,她两夜没有真正入睡。于是,第五天的时候,铁柱从邮局收到一套高级运动服。他痴了。人就是这样怪,这大概就是一见钟情吧。也许。他们回忆完后,铁柱慢慢地说:“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被你融化了。从那时起,我就决心要追求你一辈子。”
“我和你一样。”
香兰更紧地搂着铁柱。“我要向你透露一下我的一个秘密,请你不要笑话,也不要生气。”
铁柱静静地看着香兰那迷人的眼睛。“嗯。”
香兰点了一下头,也静静地看着铁柱的眼睛。“从那时起,我只要见到别的女孩子穿了好看的衣服,我就一定要买上一套,写上:给我的妻子——香兰,再把它锁进箱子里。每月的第一天,我都要买上一个卫生裤头和两包卫生纸,写上,给我的妻子——香兰,再把它锁进箱子。如今,已经有六套衣服,和十二个卫生裤头,二十四包卫生纸了。”
香兰静静听着,激动得流下了热泪。同时,铁柱也流泪了。她掏出手绢,为铁柱擦去泪花,而后,他们拥抱得更紧了。又是一阵出奇的静,静得只能听到他们急促地心跳和呼吸。“我该走了。”
铁柱打破寂静。‘今晚上昔村有电影,来看吗?’‘看。’“我还有话要给你说。”
“好,我晚上再来。”
香兰慢慢松开手,背着脸,低声说:“我在村西桥头等你。”
铁柱没再说什么,只深情地看了一下香兰,而后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