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口的百姓渐渐散去,守着门的两个宗门弟子,顿时松了一口气。 李学山板着脸走了上去:“刘兄、李兄,现在可不是从前。以后再有闹哄的人,你们尽管打走。”
“知晓了。”
最先松口的男人露出一丝歉意,抓了抓头发。 李学山冲他露出了一个微笑,将刚才严肃的气氛扫淡,又叮嘱了几句。 “这段日子要麻烦你们了。今晚东鹤阁做得起几桌酒,到时候不醉不归。”
“那好说!哥们就等着吃顿好的!”
这话一说,守门的两个男人顿时眼睛放光,这段时间紧绷的情绪,确实该放松放松。 打仗之后开一场庆功宴是必须的,不但安抚精神,也可以让士气更加亢奋。 李学山又在各处巡逻了一通,一众琐事安排下去,已是饥肠辘辘,面色苍白。 管一个城的事,定然不简单。一翻走动,李学山只感觉头昏脑胀。 深吸了一口气,抬头望天,此时天色已暗,远处摆宴的高楼,灯火通明。 踏进高楼,宽敞大堂中摆了十几张圆桌,有人注意到李学山进来赶紧朝他招手。 “李兄!坐这!”
“学山!”
在几个人的吆喝中,毛光亮抬高嗓门,高举着一个酒罐:“咱们今夜比一比!谁先喝趴下!”
“哈哈~”李学山难得露出了一个笑容,拉开一个椅子就坐了下去。 “你们尽管喝,我喝这个。”
李学山从戒指中摸出了一壶类似酒瓶的东西。顿时吸引住了旁人的视线。 “什么好东西啊?藏着掖着!是不是兄弟,给我来一口!”
毛光亮眼巴巴地凑了过去,手上拿着一个酒碗。 李学山笑着摇了摇头:“这东西你可喝不下去。”
“你怎知我喝不下去?!我今天就让你开开眼,给我满上!”
“你要是喝不完怎么办?”
“喝不完?啪!”
毛光亮一巴掌拍在桌上,抬起手时露出了下方碎银。 李学山眼疾手快的收走,毫不客气的给他倒了一碗。只见液体带着一股淡淡的腥味,粘稠的绿色。 毛光亮一下愣住,呆呆的低头看着:“不是酒?”
“我何时说是酒了?”
李学山笑的狡诈,最后漫不经心的给自己倒了一碗,端起来一饮而尽。 古怪的味道从舌尖蔓延,李学山不动泰山,吞咽下去。 这确实是个好东西,北伐军特有的秘方,喝一碗提神醒脑,活血回气,就是味道不敢恭维。 毛光亮表情扭曲回到座位上,最后在一众人的哄笑中捏着鼻子咽了下去。喝完后,面色发白,食欲都下跌了不少。 一阵热闹过后,有自告奋勇的乐姬,在大堂中翩翩起舞,好好活了一番气氛。 而吃饱喝足后,散开的宴席只剩下了几人。几人对视了一眼,恭敬的走向了上一层楼的一处厢房。 “砰、砰。”
轻轻的敲门后,李学山退后一步,冲着红木门,恭维的弯下腰拱手。 “大人,李学山有事禀告。”
“咔嚓。”
红木门敞开,入眼的是一张圆桌以及间隔了桌子和床铺的一张厚重屏风,依稀能看到折射在屏风上的黑影。 “何事?”
屏风后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 卫青盘腿坐在床铺上,紧闭着眼,眼尾泛红。白皙的脸庞上一阵青紫交加,肉眼可见暴乱的紫色灵气如同蛇般穿梭在他的经脉。让青筋一鼓一松。 正是一副走火入魔之像。 隔着屏风,李学山不能明确看到卫青此时的状态,但隐隐从房间内肆意妄为的灵气波动,就明白对方出了问题。 却,束手无策。 卫大人一身浑厚的修为,元婴比较筑基,天壤之别。可不是区区一个百户能帮的。 李学山心中只能暗暗祈祷,卫大人千万要稳住。可以说他就是现在中枢城的最后一道防线。 这将军留下来的一个后手,也是李学山有底气反扑的缘由。 此次杀灭成功,也是多靠了卫青拦住了对方的元婴尊者。 “是之前那紫衣人,他邀我相见……他要阵盘。”
“荒谬!”
李学山忐忑说完,瞬间一股爆流席卷了整个房间,屏风像是被重物锤击倒,直接从中间四分五裂,碎块散落在地上。 门口的几人后退数步,李学山伸手遮挡狂风,袖口吹的鼓起。 而没了屏风的遮挡,卫青此刻的模样瞬间入了眼,红血丝蔓延赤红的双目紧紧的盯着他,眼角紫色的血丝一直蔓延到耳边。 冲天的气势,隐隐有意压制不住的走向。 “呼——”李学山深吸了一口气,火速的从戒指中拿出一叠静心符,直接沿着敞开的门框贴了一圈。 符纸贴合之际,瞬间发出微光。淡淡的蓝色光辉冲向卫青。 可和月亮相比,就像是萤火之光。脆弱,效果微弱至极。 最后,还是卫青熟练的压下了情绪,专心的盘腿用功,嘴中默念晦涩的口诀。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是冰冷的吐出两字:“继续。”
“我答应了。”
李学山低下头,小心的说道。 “……” 屋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跟随着的几个人吞咽着口水,收敛气息,就差当个透明人缩进墙角。 李学山不动,卫青也不动。 足足过了一炷香,卫青缓缓睁开眼睛:“你即来告知,就不必来。”
“大人”李学山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您知道阵盘放哪。”
语气平缓,却是肯定。 “……呵”卫青突然怪异的笑了一声,“你想赌——赌一城的人,和一个不知来路的人。”
“大人,当年不也是如此,赌下沈城。”
“你想效仿我?”
卫青语气怪异,似乎看到新奇玩意儿一般看着李学山。 声音压低:“那你可知道,我落了个什么下场。”
“大人,莫非病久了”李学山声音一顿,“不见穷奇将军。”
话音落下瞬间,一处紫光闪动。 “彭咔!”
“李兄!!”
横飞直接撞下楼的李学山,身下垫着破碎的栏杆,咬着牙关,剧烈的喘息着。他的胸口外衣已经被灼烧,露出了赤裸的胸膛,上面黑紫色的掌印深深的嵌入其中。 “咳、咳咳,噗!”
李学山呕出一口鲜血,这时一道冷风擦脸而过,锋利的纸张如同易利刃斜插在地板上。 “大人!学山出言不逊,确实错处,但罪不至死啊!”
“求大人,放过李兄!”
站在门边的人疯狂赔罪,而屋内盘腿而坐的卫青,双目赤红,缓缓闭上。 “咳咳、谢大人!”
而此刻大堂中的李学山,挣扎的爬了起来,双膝跪地,恭敬的缓慢的磕了一个头。 不远处那纸张,斜斜的指着南方。 “学山,你没事吧!”
气氛平息了些,毛光亮冲下楼梯,焦急的扶起李学山。 “你疯了吧!你?你怎么敢在尊者面前!大放言辞。”
毛光亮说到最后一句时,特意压低声音。 “咳!”
李学山咳了一声,擦去嘴边血迹,摇晃的站起来:“走,去地牢……” 毛光亮恨铁不成钢,“去什么地牢”一把架住虚弱的李学山,连人直接进了最近的医馆。 狠狠的按住,挣扎着要起来李学山。最后还是医师的几针下去,人才安静下来。 “去……地牢,阵盘在那。”
李学山嘴唇发白,面色如纸。 毛光亮沉沉的看了他一会,没问他为何知道。转身朝着地牢的方向走去。 …… 次日,枇杷树下,李学山坐在椅子上,手中捧着一本书。 一直静坐了二个时辰,那熟悉的影子才翻墙而入。 “你这是?被人揍了?”
陆生诧异的看着有些狼狈的李学山,他只穿着一薄衫,从袖口处隐隐露出的一节白布。 李学山看到他,就露出了笑容。 “阁下能来,是我幸事。阁下要的东西。”
李学山伸出了黑色封面的书本。陆生静静看了他一会,伸手接过。 “就一天,你想好了?”
“两日后大军来此,早些准备不是更好。”
李学山声音缓和,却坚定的看着陆生。 “我不知阁下有何等办法。只谈,阁下有几成胜率。”
问这话时,声音难得有几分颤抖。李学山手指微颤,心想。 便是三成也足矣。 起码,来得及把百姓给送出去。而他,将葬于此地。做好死的准备。 “几成?”
陆生抬眉看着他,似笑非笑:“我没想过失败的可能。”
“李百户,好好养伤吧。这城中的事,可忙的很。”
轻巧的声音飘散在空中,李学山张合嘴巴,沉默了会:“阁下,我不听笑言。”
李学山可以相信两成,也可以接受夸大的四成……唯独不能在生死攸关时听到玩笑似的话。 陆生愣了一下,看向他。 “那你就瞧着,我开的是不是玩笑?”
现在中枢城,可是我的东西。 “啪。”
一声清脆的闭合声,陆生合上书籍,验货完毕,是真货。 这个阵盘跟别的阵盘有细微的差别。 有意思。 “李百户,后天见。”
陆生嘴角上扬,笑眯眯的挥了挥手就消失在墙头。 只余下站在树下的李学山,带着担忧的眼神看向了城墙上插着的旗杆。 …… “轰隆隆——” 层层叠叠的马蹄声混杂在一起,飞扬的黄沙在猩红的盔甲下显得不值一提。 数千的赤红兵形成的浪潮如同激游般前进。 “咕啾——” 空中有雄鹰翱翔在天际,鹰唳声击穿云层。 与这猩红浪潮同样狂奔的,是层层树叶下遮挡着,一群饥饿的捕食者。 “嗷呜——” 兽潮中一只高如山丘的黑熊双腿站立,拍打着胸口如同金属塑造,发出轰鸣的响声。 随着它一声声粗暴的吼叫,兽潮前进的方向缓缓开始偏移。 各种体型混杂的千奇百怪的妖兽,但唯一不能否认的是——古怪外表下没一个部分是无用的。 长相形似猴子,脑袋却长着一副长长,如兔子般耳朵的空亡兽。以群体为生,此刻也群体挪动。 蓝色柔软的皮毛上,如同毛囊似的发声器官,在群体声波不同的声调下,可以直接将猎物的肺腑震烂。 “吼——”前进!前进! 一个月训练下,担任着临对指挥官,黑熊简单粗暴的指挥着兽潮的前左后退。 而在它们数千米的高空,全身雪白绒毛覆盖的陆生每次拍动,都在跟下方分开三队的临时指挥官沟通。 【前进】 【向左偏移穿过河道】 【你们队太吵了,闭嘴!】 几乎以上帝视角的观察下,陆生将下方的土地分割成格子,可以清晰的看到赤红军的前进轨迹,以及埋伏的几队妖兽。 多日等待,也该是时候。 告诉所有人,妖兽登场了! “我可没想过输的可能。”
“毕竟,我满手都是王炸!”
陆生飞在空中,倒是想起前日与李学山的话,不由嗤笑了一声。 中枢城的排位可在这次计划的后方,他的核心目标——可是示威! 明明白白的告诉那些躁动不安的妖兽,可以热身了! 陆生目光凝视着下方,开始接近,逐渐触碰。 【3】 【2】 【1】 “吼——!!!”
“兽潮?!!!列阵!!”
一声惊愕到几乎尖锐的声音,骑在高马上的将领,大喊一声迅速拔出腰间长剑。 可是被突袭而来,妖兽吓的前行的军队骚动不已!阵队本就在赶路中变形,此刻更加的分散。 也方便了妖兽穿插其中。 肆意攻击! “啊啊啊!!蛇!我怕蛇!”
“退后!他娘的这些妖兽是从哪冒出来的!”
“彭!”
“那些畜生的皮太硬了!炸不开!!”
“听我号令!!”
面对着已经失控的队伍,将军大吼一声,浑厚的灵气荡漾。 直接带头冲向了一只浑身漆黑的豹子。 “此处薄弱!随我冲出去了!!”
“是!”
在有人带赢下散乱的队伍被拧成一根绳子,就在他们装着空隙掏出的时候,另一队埋伏已久的妖兽展开了狰狞的牙齿。 “这也有?!”
“彭彭彭!!”
各色的火花和灵气的光辉,照的通透。 而远处站在城墙上的李学山,目光紧紧盯着边缘,有着层层树荫遮挡下,完全看不出有来兵的迹象。 这时远处空中,突然炸开了一个莲花形状的救援烟花。 “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