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当朝皇帝,曾有文人墨客写诗赞曰:更化开皇极,中兴兆赤符。虽有拍马屁的嫌疑,但大体来说并未夸张。天衍皇室一脉姓李,在周围几国一直以天朝上国自居。事实也是如此,南疆就曾是天衍皇朝的附属国,甚至南疆王族的李姓都拜天衍皇朝所赐,才世世代代被南疆百姓称之以正统。只不过自元平皇帝登基一来,天衍内部天灾兵祸频发,元平帝更是少理朝政,整日修仙问道,导致国力不断衰弱。国家之间向来没有礼仪仁信、兄友弟恭,见此便纷纷露出獠牙,以南疆、北狄、东夷三国为首,联合大大小小十几个城邦组成联军,以东夷国为跳板,从海上出发直接攻入天衍腹地。天衍皇朝猝不及防,短短几日,各国联军便至天元城外,眼看城破国灭近在眼前,从文武百官到市井百姓无不惊恐。但就在城破之际,当时身为镇北王的李简安率领军队赶来勤王,救万民于水火、扶大厦之将倾,大破联军,之后更是乘胜追击,打的各国只有寥寥几个首领带着亲卫登船逃走。战事平息后,元平帝自感有愧祖宗基业,禅让帝位于镇北王李简安,之后自贬为庶民消失不见,自此一代帝王杳无音信。而李简安登基后,立年号征和,意为只有征战才能换来和平,以此自省。在局势稳定后,他召集百官痛定思痛,第一件事就是发兵东夷,将东夷彻底纳入天衍版图,以杜绝此类事情的发生。在解决东夷这个心腹大患之后,他并未穷兵黩武的连续征战,而是休养生息、施利百姓,不到十年,天衍皇朝的国力便成蒸蒸之势。天朝气象再临中原,征和帝当为中兴之主。皇宫,御书房,青莲郡主正在面见征和帝,将今日案情细细道来。征和帝坐在桌案之后,一身青色常服,三缕胡须相连,神色平静,但眼中不时流露出的神光,给人一种睿智而又霸道的感觉。直到青莲郡主闭口不再说话,征和帝依然保持着安坐不动的姿势,但相互摩挲的手指表明他正在思考着什么。青莲郡主见此不敢打扰,轻轻拿起身旁的茶盏,慢慢的品着贡茶等待。突然,青莲郡主感觉一道温和目光看向自己,连忙放下茶杯,端正而坐。就在此时,温和的声音传来:“青莲,这次你立下大功,想要什么赏赐?”
青莲郡主起身施礼道:“青莲不敢要什么赏赐,为陛下分忧,是臣子的本分。”
征和帝微微一笑道:“这里又不是太衍殿,不用如此拘谨。”
“陛下待人宽厚,但礼不可废。”
“朕恕你无罪。”
青莲郡主眨了眨眼睛:“陛下当真?”
“君无戏言,自然当真。”
青莲郡主闻言,端正的站姿一松,脸上嘻嘻一笑,看着征和帝埋怨道:“还不是我父王,总是跟我约法三章。”
接着清了清嗓子,学着自己父亲说话的腔调:“你一个女儿家,整天出去乱跑我不管,也管不了,毕竟是陛下钦点的谏议大夫。”
“不过待人接物不可失了礼数,江湖习气不能学,特别是进了宫,礼数更要周全,否则一辈子别想出京城!”
说完,还学着康平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显然是在抚须。征和帝见此指了指她,哈哈大笑。“你父王也是为你好,不过在朕面前无需如此,还和小时候一样喊朕皇叔!”
青莲郡主眼角一弯:“多谢皇叔。”
征和帝满意的点了点头,没有再问今日的案情,反而和青莲郡主聊起了家常:“你父王好久没进宫了,身体还好吧?”
“劳烦皇叔挂念,父王身体安康!”
一刻钟后,青莲郡主见天色已晚,便请罪离开,征和帝笑着挥了挥手。见青莲郡主离开,征和帝笑容一敛,问道:“青莲所说,可有遗漏?”
身旁的大太监立马回道:“回陛下,青莲郡主所说和司礼监上报的一样,并无遗漏。”
征和帝淡淡一笑:“是比司礼监还要全面详细吧?”
“司礼监办事不利,请陛下责罚!”
黄尽忠闻言脸色一白,不敢狡辩推诿,立马跪地请罪。征和帝看了他一眼,过了几息才道:“下不为例!”
短短几息,黄尽忠已是冷汗直流,闻言如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连忙叩头:“谢陛下开恩!”
“核实张太岳的身份了吗?”
“天师一脉四代弟子当中的确有张太岳此人,身份应该不假。”
征和帝闻言重复道:“应该?”
黄尽忠硬着头皮道:“天师一脉人丁稀少,而且行走江湖大都独来独往,一时之间很难确定。”
“那就去确定!听青莲的意思,很想将此人收入门下,不能出差错。”
“是!”
见此征和帝不再过问此事,而是喃喃道:“万宝楼在京城如此胆大妄为,丝毫不将朝廷律法放在眼里,是该敲打敲打了。”
接着看了看案桌上的九星寰宇盒:“至于炼器宗......”黄尽忠见征和帝没了后话,也不敢多问,转而问起另一件事:“陛下,不知王端如何处置?”
“施展血魂封禁,他命不久矣,交由大理寺看押。”
“是!那他妻儿......”“郡主既然保了她们,就把他们一家三口关在一处,算是最后的团圆吧,等此事过去,再释放出狱。”
“是,陛下仁厚!”
“南疆战事,虽说有各方钳制,但的确苦了前方的将士,这是朕的错啊!”
黄尽忠闻言心中瑟瑟发抖,不敢置评一字一句,权当没听到。征和帝见此自嘲一笑:“朕也是人,不是神,也会犯错和受挫,有什么说不得的?”
黄尽忠尴尬陪笑,却仍是不敢多说,有些事皇帝自己可以说,他人说来就是死罪,这个道理他若不懂就不会有今天的地位。征和帝也是因为王端之事一时感慨,并未多说,看着案桌上的灯火突然幽幽道:“敬德王有消息了吗?”
黄尽忠立马道:“回陛下,司礼监暗查多年,仍是没有半点消息。”
“朕知道了,退下吧。”
征和帝闻言并未怪罪,他只是习惯性的一问,若司礼监突然有了消息,他反倒会起疑是否有人故意拿此事做文章。“你到底在哪?如果就此消失,就永远不要出现了,可能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征和帝心绪翻飞,陷入了长久的回忆当中。正如他的自嘲,皇帝也是人,也需要亲情,但亲情和皇权似乎自古对立,想要称孤道寡就必然要舍弃心中的柔软。但很快,征和帝就摒弃杂念,并未陷入自己情绪当中,他既然登上了皇位,就是天命所归,没有时间让他长吁短叹。他开始批阅奏折,御书房的灯火一直燃烧到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