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君北羿又命人往宁秋苑中送了好多菊花,简直是把全皇宫中的菊花都搬进了宁秋苑,据其他宫的宫女说,宁秋苑的台阶上都铺满了菊花,满地落英空气都是甜的。有人说郡主和皇上不知因为何事又吵了一架,这些花是皇上为了安抚郡主特意送去的,也有人说是郡主为皇上办成了一件事皇上特意赏给郡主的。然而赏赐不是珍珠宝石也不是黄金白银,却是满苑的菊花,皇上的恩宠也真的太让人难以捉摸。至于昨夜里御书房中传来的争执声,也被演变为好几个版本散播开来。沐婧蝶自从跟慕容芷出去一次之后,跟她的关系越发好了起来,第二天一大早就跑到宁秋苑来找慕容芷玩,当她看到满屋子满台阶的菊花顿时也震惊了。“这是把全城的菊花都送来了吧?”
沐婧蝶用手揪着面前黄色的花瓣,忍不住感叹道。“全城倒是不见得,不过也总有半城了!”
旁边的花韵跟着打趣道。“咦,这位宫女之前没见过,但怎么感觉很眼熟?”
“是宁辰的近侍,那日在护国寺中我求皇兄赐给我了。”
“宁辰?哦……那日劝我去护国寺的可不就是你?叫什么名字?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前些日子我让她去为宁辰办最后一件事了,昨日才回的。既然已经跟着我了,之前的名字自然不能用了,现在叫花韵。”
慕容芷帮花韵回答,接着把眼前这盆修剪过的菊花移给花韵,“把这盆搬到后面天井旁边去。”
沐婧蝶想起花颜和花莲,对这个名字也没有多大的反应,脑子过一遍便过去了,当即兴冲冲地对着慕容芷问道:“那什么,你还没说皇上为何赐你这么多菊花呢?”
“昨日我们才出宫,皇兄便派人来了宁秋苑,见苑中没人,便料到我偷溜出宫,将我一番训斥,我不服跟他争了两句,把我们昨日赢的银两扔给他便回来了。皇兄这是在跟我示好呢,故意送了这么多菊花来。”
沐婧蝶叹为观止,“皇上知道我们偷溜出宫了?”
慕容芷瞥了她一眼,美目流转,脸上带着悠然的笑意,“放心,皇兄顾着跟我生气,没空注意你的动静,我昨日也没供出你来。”
沐婧蝶想到从昨夜到现在都没有出什么事,心也慢慢放下来,“吓死我,还以为西岚皇帝要治我的罪了。”
“你放心,有我在,皇兄不会把你怎么样,只要你乖乖的。”
“那我是不是不能回去了?”
“你想回国?”
“那我也不能永远待在西岚吧……”质子的生活处处受制,应该没有人会喜欢吧?但是沐婧蝶心里有所保留,不敢将真心话全部告知。沐婧蝶的眼珠一转,她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慕容芷道:“也不是不行,用不了多久,最迟两年你就能自由了。”
“两年?”
沐婧蝶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些什么。“再说了,现在让你回国你也不舍得吧?”
慕容芷突然对着沐婧蝶挑了挑柳眉,带着揶揄的笑容,宛如雨后的秋菊一般清新脱俗。沐婧蝶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将头转过来,“为……为何这么说啊?”
慕容芷正在将新鲜的菊花修剪插瓶,手中握着一朵纯白的雏菊,衬着她唇边含着笑意的弧度,美的惊人。“你道是为何?我倒想问问你,平日里都要赖到午时才起的人,今日怎的这么早就过来了,怎么,要给我请安啊?”
“我……还不许我今日想早起了啊?”
沐婧蝶板着脸,手指莫名有些蜷缩。慕容芷将那雏菊修剪到满意的形状,再缓缓放进面前的青瓷花瓶之中。“谁说不许了?只是觉得奇怪,对了,我可听说了,今日早朝玉丞相突然告假了呢。”
“玉……玉折兰告假关我什么事?”
“姐姐这么激动为何?”
慕容芷故作讶然,那双勾人的美瞳注视着她,就连唇边勾起到弧度都显得极度无辜。“我只是听花韵无意间说了一句,便提了一嘴,姐姐若是不愿意听到听到消息我不说了便是。”
沐婧蝶立刻安静下来,原本是她说不要提,可不知为何慕容芷真的不说了脸上又有些心不在焉了起来。慕容芷后来又跟她说笑了一番,可是她居然都记不住都说了些什么。玉折兰此人从位居丞相之后便未告过假,昨日跟那南霜见面之后第二日连早朝都不上了,玉折兰是见识过南霜勾人的手段的,再想到昨日玉折兰看着南霜时那种温柔中带着微微孺慕的眼神,心中更是不好受。她原本的打算就是想要慕容芷告知她玉折兰的一些动静,可是经过刚才的事情之后,又不好意思再提了。而慕容芷似是担心她生气,竟真的不提玉折兰的事情了。坐立不安地待了一个早上,慕容芷留沐婧蝶在宁秋苑用膳的时候,沐婧蝶婉辞了,匆匆而来匆匆而去,那懊恼的表情让慕容芷差点没笑出声来。“调皮。”
不知何时,君北羿居然现身在宁秋苑中,身边居然也没有带人,一身玄色的袍服,一头墨黑的长发,衬的他轮廓分明的五官更加俊美异常,还自带一股旁人不可旁观的凛然贵气。“你怎地来了,用过午膳了吗?”
慕容芷忙放下手中的花枝。君北羿缓步走来,伸手从那花枝中摘了朵淡紫色的小雏菊,亲自为慕容芷别在了发间,眼中便含了如水一般的笑意。“好看。”
慕容芷的脸蛋微红,双瞳剪水,美颜带嗔地瞪了君北羿一眼,转身去吩咐花韵准备午膳。二人改在饭桌前坐下,君北羿见慕容芷穿的不多,脸就板了起来,“天凉了,回头让花韵给你去尚衣库拿两匹新进攻的织锦雪锻来,多添些衣裳。”
慕容芷道:“我不冷。”
话音刚落手便被人握住了,“不冷?”
“刚才把玩了半天花枝,才有些凉了。”
慕容芷将手从君北羿的手掌中的挣脱,为君北羿倒了杯酒,“刚烫的梨花醉,喝点暖暖身子。”
君北羿便端起来品了一口,又听见慕容芷问:“可是东沐那边有动作了?”
“前方探子来报,东沐想要开战。”
慕容芷一惊,“沐雄赫是不顾沐婧蝶的安危了?”
“沐雄赫派了一队暗卫日夜兼程赶来西岚,命他们暗中保护好公主,必要时可以动手。”
这就是要撕破脸皮了,沐婧蝶的消息才刚传出去,怎么沐雄赫就能这么大胆。“你放心,我已在宫中安置了人手,谁也不能在我眼下生事。”
君北羿在慕容芷的面前,总是自称“我”的,而他语气淡淡好似不看重此事,慕容芷却明白君北羿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寒冬已至,边关将士都能渴望过个好年吧。”
慕容芷为君北羿的添菜,低垂的眸中带着些伤感。君北羿闻言未说话,接下来两人静坐,用完午膳之后君北羿便回去了,慕容芷则望着窗前的菊花叹气。接下来君北羿的动作便利索了起来,玉折兰连续三日告假,朝中流言四起,以赵世杰等人为首的大臣便上了折子告御状,言词之中俱是对玉折兰为相的不满。玉折兰身后的玉家原也是这京城中煊赫的世家,可是自从玉家家住隐世不出,玉家的重担就交于玉折兰一人之身,也给了其他家族诸如李家这样的世家出头的机会。君北羿为了堵上这些人的嘴,只好让李德成提前结束了闭门思过,命他和玉折兰第二日必须都上朝议事。这次玉折兰果然来了,可是神情委顿,活像是被人吸干了精气一般,结束早朝,君北羿将玉折兰叫到养心殿问话,玉折兰吞吞吐吐言词闪烁,彻底触怒了君北羿,龙颜大怒之下君北羿将玉折兰赶了出去,还罚他将《通鉴》抄五遍呈上。玉折兰垂头丧气地走了,李德成和赵世杰趁机奚落他,却没看到玉折兰看着他们的眼神活像看傻子。之后的事情并无多大的悬念,玉折兰在风雅轩中潜伏了七日,就从南霜那边拿到了所有名单,南霜手中有本册子,从每位大臣中拿了多少银子,又送了多少女人等等事务俱有明细。那日是最普通不过的一个冬日,正值朝中休沐,君北羿换了便装,带着慕容芷从风雅轩正门而入,不顾众人的阻拦强上二楼,当即将李德成与那舞姬捉奸在床。李德成还道有奸人陷害,却不想那南霜一露面便被君北羿指认,再加上玉折兰以王哲三的身份呈上的手册证据,当即将李德成质问的哑口无言。君北羿与玉折兰里应外合,连夜抄了李德成和赵世杰的家,因为有李登辉的前车之鉴,京中无人敢为他们二人求情申辩。陵越从李家抄出黄金千两,另加白银百万,再加银票旺铺,玉器名画,价值相当于西岚一年的财政收入,抄出的银钱全部收归国库,土地被缴,米粮则分发到北方受雪灾影响的城县。李德成和赵世杰直接在风雅轩中被杖毙,家中女子和小孩一律充军,成年男子一律处死,九族之内皆被流放,永世无昭不得入京。而原本在京城中掌握话语权的世家也在同一时间受到不同程度的损耗,京中四大士族,除了隐世的玉家,其他三家俱是元气大伤,十年内都难起波澜。至于风雅轩,自然沦为京中人人非议的场所,南霜被一剑封喉,东沐布在西岚京城的眼线也一并被扫除,昔日繁华的风雅轩沦为旧楼,残破地立在夕阳下,预兆着某些人算盘的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