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有人从画社门前走过,瞄见那画社门前的牌匾不知何时加了印章,落款居然是官印,百姓们纷纷咂舌。又有人发现,那傲霜可不就是指的秋菊傲霜,若说到京城中谁人爱菊,便是那位极受天子恩宠的昭和郡主了!原来这画社是郡主开的,那既然是郡主开的,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也必须要受人追捧啊,之前风雅轩进门就要二十两,这次应该要加到一百两才行!百姓们准备好银钱前往,却发现门口虽有守卫却并不收费,一楼宽敞又明亮,却都摆满了整齐的方案,案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屏风花盏点缀其中,却都以菊花为的元素,贵气而文雅,沉静而端庄,内里的气蕴比之前的风雅轩高了不知多少倍。傲霜画社同样分为三楼,可是三楼从上到下都贯通,并无什么划分准则,二楼三楼与一楼的摆设无甚区别,只是三楼的视野更为广阔,能看见护城河的景色罢了。而整个画社除了充斥着菊花的香气,还有古茗气以及墨香,没有任何脂粉和铜臭味,墙上挂着的画卷也是真正的出自名家,是谓真正的风雅。一时间傲霜画社深受百姓追捧,不论是不是读书人,若你有兴趣便可直接在案前作画,若是画的好了可去找画社的掌柜兑换银钱,钱或许不多,却能买壶老酒畅意一饮而已。原本因为风雅轩事件而有些沉寂的冬日,却因为这样的一个画社重新苏醒了过来,民间对朝廷的信任也重新建立回来,实乃治世创举。而西岚京中人的悠然并未保持多久,因为君北羿此举彻底毁了那东沐好几年的布局,沐雄赫大怒之下,便给西岚下了战书,边关战事八百里加急传到京中,好似平静的饺子里被浇了一锅滚烫的热油,使京中彻底沸腾了起来。君北羿连夜召来兵部尚书凤博易、云麾将军云杰新和丞相玉折兰商议战事,第二日君北羿在早朝之上封凤博易为监军,随云麾将军共同前往边关要求他们带军十万与百里念汇合抗敌,势必要将东沐二十万兵马击败。期间慕容芷自请随军出征,却被君北羿毫不犹豫地拒绝。慕容芷因此在殿前跪了一夜,君北羿便陪她在寒风中站了一夜,两人都不肯妥协。慕容芷心里记挂着父亲,一心要前往边关,君北羿却觉得时机不到此时让她去也是无济于事反而徒增烦恼,又担心她的安危,便派人看守住她不然她出宫半步。就连沐婧蝶也被人禁足,除了雪阳宫不可出入任何地方,彻底断了外界与沐婧蝶的联系。沐婧蝶被关在宫中数日,心中烦闷又找不到方式排解,郁郁寡欢之际便坐在殿前喝酒,夜间风凉冻了一夜之后便受了风寒。卧床之际,连慕容芷也不能见,只有那玉折兰拎着两壶酒一包药翻了宫墙到她院中,亲自为她熬了汤药灌下,又烫了热酒与她对饮,后又被玉折兰塞进被衾之下闷了一夜,热汗出了一身风寒也好了。自此,玉折兰便时常来看望她,有时与她说两句,有时什么都不说只喝酒,玉折兰心中的烦闷和对故乡的思念在这样不太体贴的关切之下也渐渐消了,只是玉折兰不在的时候,经常会一人在月下发呆,待回过神来的时候又会羞的满脸通红。这边沐婧蝶和玉折兰的关系缓和,但慕容芷和君北羿之间的气氛就越发显得剑拔弩张。慕容芷烦恼君北羿不懂她心思,君北羿却觉得慕容芷如此迫切地要求离开他是出于对自己的不信任,与她言语之间就越发冷淡,两人竟是再度陷入冷战。日子便这样悄然往前,待人回过神来的时候,便发现已经到了腊八关头,再过二十日便到除夕,一年又要这样过去了。慕容芷每日去吹风,心里想着恨不得病入膏肓才好,这样她就不能去想那些事,可偏偏她内力浑厚,只穿中衣坐在殿前也不见风寒,气的她都想往那冰窖里钻。君北羿一直不肯答应慕容芷的要求,对着其他人的时候也没有好脸色,哪怕边关战事节节高胜,脸依然拉的老长,说出来的话就跟刀子一样往人身上挖,玉折兰劝了他两回,见他一直听不进去也就不劝他了。而这连日压在心头的郁结终于惹了祸,冬日京中落雪,君北羿在梅园中赏梅排解心事,观那梅花红艳便想起那个叫他狼狈不堪的祸害来。命陵越取了他的佩剑,便在雪地里舞了起来。天地苍茫一片,白雪倏倏而落,红梅落英缤纷随之而下,君北羿思虑过重一时不察,宝剑从手中脱落砸进雪地里,溅起的雪沫迷了君北羿的眼,他连退几步回头的时候叫那梅枝划伤了脸。陵越惊呼已经来不及,可巧那梅枝还是之前叫君北羿的剑气削过,断处锋利无比,当场就见了血。陵越如临大敌,当即传唤御医到养心殿中,一时惊动了不少人。慕容芷初闻此事的时候也是一惊,君北羿武功极高,如果不是受了重伤轻易不会动用到太医,她吩咐花韵去养心殿中打探,却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御医对君北羿的伤三缄其口,君北羿行事一向严谨,封口又快又有效,就连陵越都不敢透露半个字。虽然很气君北羿不让她去边关,但是那个人在心中的位置到底不可取代,她之前已经失去过重要的人,现下是再也受不住失去,便匆匆忙忙地往养心殿奔去。君北羿被太医唠叨了一番,心情本就不好,如此一来更是烦闷不堪,奏折也看不下去,只盯着墙上那一副墨菊图发呆。门外传来响动,君北羿还以为又是陵越要给他送伤药,当即不悦道:“朕不是说了只是轻伤,何故如此哗众。”
厚厚的狐皮线帘叫人掀开,一阵寒风拂过,君北羿锐眸一眯,不悦地瞪向来人,却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愣住。慕容芷的眼眶通红,不发一言静静凝视了他好一会儿,才用别扭又气愤的语气问他:“到底伤到哪里了?”
君北羿眼中的波澜不由荡漾开来,他从慕容芷的语气中读出了一丝担忧,嘴角也不着痕迹地往上微扬。“过来。”
慕容芷站在原地,久久不应声。“不是想知道我伤在哪里吗?”
君北羿又道。慕容芷心头一刺,瞪了他一眼,接着挪动脚步朝他走近,离他还有十步左右的时候停了下来,目光在他身上回来扫视。“到底伤到哪?不是赏梅去了,怎么会受伤?还是宫中有刺客?”
慕容芷站在那边不肯再往前走,君北羿索性站了起来,三两步走到她面前,捉住她的手就往他脸上按。“这里,受了轻伤。”
君北羿道。慕容芷起初吓了一跳,之后凝神看向他的侧脸,便见一道长长的划痕从眼角一直延伸到下巴,因为刚刚上过伤药,皮开肉绽的看上去极为恐怖。“这还算轻伤?”
慕容芷气急,当即气的把他推回椅子上坐下,“太医看过了?疼不疼?以后不会留疤吧?其他地方还有没有伤?你是猪脑子吗,是被什么暗器弄伤的?”
虽然慕容芷都快气死了,但是君北羿的心情却很好,连日里来的烦躁苦闷就在慕容芷的一个一个问句里涣然冰释,只余一腔的喜悦。“你还笑?”
慕容芷眼角瞥到他唇边的笑意,觉得简直不可思议。君北羿伸出手来直接将人拉进怀里,某人气鼓鼓的样子实在有够勾人,看的他心生神往。“我无事,你一来看我,我便什么事都没有了。”
慕容芷的脸贴在君北羿的胸膛之上,听到他的话时眼眶发热,忍不住到哽咽道:“你真是个混蛋!”
君北羿佳人在怀,心中很是满意,便不由附和道:“对,我是混蛋。”
那含在眼中的热泪便立刻夺眶而出,藏在心中的委屈一时间爆发,慕容芷手拽着君北羿的衣袍开始痛哭,起初还是呜咽之声,到了后面便一发不可收拾。这些日子不止君北羿苦闷,她也很委屈,又害怕又委屈,却因为没有对的人来开导她,生生闷到了现在。君北羿心疼死了,大手一下一下抚过她的长发,轻声安慰,“不哭了不哭了,我在呢。”
却不料就那三个字,却戳中了慕容芷的心事,慕容芷立刻抬起头来对着他怒目而视,君北羿看着那张哭的梨花带雨的脸,还有那控诉他绝情的眼神,心下微动,直接用手勾住了她的下巴,重重地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