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兰香的声音里透着恐慌,欧阳江和欧阳娟顿时一愣,预感到出了大事,几乎同时转身跑进了客厅。 只见欧阳冬生平躺在地板上,手捂胸口,脸色煞白,嘴唇发紫,痛苦不堪,正举手指向自己的卧室,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到:“药,药……” 陈兰香大声喊到:“阿江,快去我屋床头柜把速效救心丸拿来,快点哟。”
陈兰香的语气透着焦急。 欧阳江急忙跑过去把药取来,胡乱地倒出十余粒药丸塞进欧阳冬生的嘴里,问陈兰香。 “妈,要不要送医院呀?我爸看起来挺严重的。”
陈兰香一时犹豫不绝,欧阳冬生抬手摇了摇,示意不要去医院,一脸的痛苦之色。 过了一会儿,欧阳冬生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扶着陈兰香的胳膊慢慢坐了起来。 陈兰香和欧阳江将欧阳冬生搀扶到沙发上坐下,欧阳冬生把头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眉头上挂着一朵浓重的愁云。 欧阳娟则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早已吓得心慌意乱。 三人一起注视着欧阳冬生,都在关心着欧阳冬生的病情,一时都忘记了刚刚的激烈纷争,屋内显得出奇的安静。 又过了一会儿,欧阳冬生才重新慢慢睁开眼睛,脸上的痛苦之气已经消失,他缓缓站了起来,没理会陈兰香,冲欧阳江说到。 “阿江,跟我出去,把门口的东西取回来。”
陈兰香急忙伸手拉住欧阳冬生的胳膊,急道:“老头子,你快坐下,你不要命啦。”
欧阳冬生狠狠地把胳膊一甩,甩开陈兰香的手,也没说话,径直向门口走去。 欧阳娟急忙起身跟了出去。 欧阳江答应了一声,抢着来到门外,见地上的东西已被收拾完了,也不知道是欧阳娟收拾的,扭回头说到:“爸,东西不知道让谁收拾好啦。”
欧阳冬生探出身子看了看,略带酸楚地说到:“搬进来好啦,这么多东西,可怜了两个孩子的心。”
欧阳江没说话,将两个袋子拎进了屋。 陈兰香从客厅里出来,冲欧阳江大声说到:“把这些东西扔垃圾桶去好啦,我不要见到这些东西,看到就来气。”
欧阳冬生皱眉说到:“老太婆,你消停点成吗?孩子们从东北特意带过来的,那么远的路,这份心思你就体会不到?你就真忍心?”
陈兰香似乎有所触动,慢慢转身往客厅走,依旧不耐烦地说到:“快分啦,没的看着闹心。”
欧阳冬生见陈兰香似有缓和之意,急忙低声冲欧阳娟说到:“阿娟啊,你哥住的哪家宾馆?快去把他们找回来。”
欧阳娟故意赌气大声说到:“我怎么知道他们住哪家宾馆呀,又不是我帮着找的宾馆。”
客厅里的陈兰香听了欧阳娟的话,立即大声说到:“谁都不要去找,我才不想见他们呢,阿春就是让那个东北姑娘带坏的,敢不听我的话了,我这辈子都不要再见到那个东北姑娘。”
欧阳冬生知道不能接茬,一旦接茬,必定又是没完没了。于是叹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餐厅的椅子上,自言自语,道:“咳,两个孩子不容易哟,也不知道住在什么地方?这是何苦呢?要是出点什么事,可怎么向人家父母交待哟?”
欧阳冬生知道在偌大的上海想找一个人等于大海捞针,沙里淘金,一时无可奈何。 欧阳娟也没说话,默默地将皮箱拎回自己的房间,把衣服一件件重新挂在衣柜中,然后把房间的门一关,和身躺在床上谁也不理。 欧阳江则将欧阳春和孟春桃带的东西一样一样堆在地板上,拿起一只核桃问欧阳冬生。 “爸,这是东北的核桃呀?怎么疙疙瘩瘩的?和这边的核桃不一样哟,皮好硬的。”
欧阳冬生缓缓说到:“东北的核桃和榛子是特产,咱这边是见不到的,要用锤子砸着吃的,人家好心好意带过来的,好心换了个驴肝肺。”
欧阳江没接茬,他不知道怎么说话,他怕一旦说错了话,再将战火点燃。于是,他起身去阳台工具箱里取来锤子,拿了几个核桃去了走廊,在走廊的地面“呯呯”砸开,双手捧着进了屋,把砸碎的核桃放在桌上,说到:“东北的核桃壳好厚,不好砸的,爸,您来尝尝。”
欧阳冬生看了一眼砸碎的核桃,又望着地板上的东西,想到欧阳春和孟春桃连坐都没坐一下,便被赶走了,一时心里很不好受,没吃也没再说话,起身慢慢走回房间躺在了床上。 晚饭谁都没吃,陈兰香也没做,欧阳江胡乱地煮了点挂面放在桌上,自己盛了一碗面条,拌着虾酱大口吃了起来。 欧阳娟则穿好衣服直接回了学校,本来今天有课要上的,听说哥哥欧阳春和未来的嫂子来,她特意和系里请了一天的假,没想到这一天过得着实让她郁闷。 欧阳江吃完饭,换上外套,也不知道是冲谁说话,反正大声说了一句“我出去啦”,人就飞出了家门。 欧阳江与女朋友刘娜约好了看电影,他可不想让家里的事搅了他的好事。 屋里一时静得出奇,地板上掉根针都能清晰地听得到,似乎刚刚经历的大吵大闹根本就没发生。 但这种寂静让人窒息和苦闷。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街灯亮了起来,周围楼房的灯也陆续点亮,夜晚悄悄来了。 欧阳冬生依旧躺在床上,似睡非睡,陈兰香则歪在沙发上,也没开灯,黑暗中,她根本就没睡,只是睁着眼睛望着窗外,耳朵却在留意着卧室中的动静,她真担心欧阳冬生睡了一觉再也醒不过来。 陈兰香知道欧阳冬生心脏不好,平时总要随身携带速效救心丸,只要累着一点或气大一点就会犯病,甚至走路走急了都会感觉不舒服。 今天,陈兰香实在气糊涂了,全然没考虑到欧阳冬生的身体,她对自己的粗心大意产生了强烈的自责,也隐隐对自己的绝情感到了后悔。 但陈兰香依旧认为自己没做错什么,她就是想让欧阳春和孟春桃结不成婚,她就是不想让欧阳春娶一个东北姑娘做老婆。她必须狠下心肠,宁可做一个恶人,否则,这门亲事断不了。 陈兰香有着强烈的地域观念和排外心理,更有着浓重的封建意识。她始终认为,儿女的婚事必须经父母点头同意,,必须经过明媒正娶才行,她决对不允许一个她不了解的女人进她家的门。 不知道什么原因,陈兰香的骨子里对东北女人有着固执的成见。在她的心里,东北的女人都有着难以驯服的野性,都是粗手笨脚不会过日子,不象上海姑娘这么温柔和细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