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春与马骏飞接下来聊的话题都是与钢厂有关,两人把肉串和花生毛豆吃完,把四瓶啤酒全喝了,便起身离开了烧烤摊。 两人边往家走边说话,马骏飞的心情已经彻底好转。 在向阳院大门口,马骏飞停下了脚步,笑着冲欧阳春说到。 “谢谢老兄,和你说会话,我心里好受多了,晚安,做个好梦吧。”
欧阳春也停了下来,知道马骏飞已经没事了,笑着说到。 “客气啦,不过,我还是要劝你一句,马奔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你放下当爸爸的臭架子,抽空给他打个电话,承认一下错误,没什么大不了的。”
“养儿育女真是一门学问,更是一件麻烦事,我就是觉得对不起孩子,别的也没什么,你的话我记住了,好啦,各回各家吧。”
说着话,马骏飞已经抬步向自己的家走去。 欧阳春没再说话,边向自己家走边琢磨,他总觉得马骏飞的神情有些奇怪,但怎么奇怪,他却百思不得其解。 欧阳春进到屋里的时候,孟春桃已经在床上睡着了,此时微微地打着鼻鼾。 欧阳秋实晚上出去和同学玩也回来有一会儿了,正在洗漱,见欧阳春走进了屋,一边刷牙一边含糊地问到。 “爸,您去哪啦?怎么才回来?”
欧阳春急忙“嘘”了一声。 “你小点声,你妈睡着了,爸和你马叔出去说了会儿话,马奔走了,他心里不好受,我开导开导他。”
没想到欧阳秋实立即惊讶地问到。 “他走啦?去海南了吗?”
欧阳春奇怪地看着欧阳秋实,他不知道欧阳秋实为什么表现得这么敏感。 “怎么了?他考的不是海南大学吗?”
欧阳秋实迅速洗完脸,来到欧阳春的面前,低声说到。 “我知道他考的是海南大学,可离开学还有十天呢,他怎么就走啦?”
“听他爸说,他想去海南玩几天,散散心,他因为改志愿的事和他爸吵架了,你不是知道吗?”
“这我当然知道,我和英子还想去劝过他呢,说好的,走的时候告诉我们,我们去机场送他的,他怎么悄没声地就走了?”
欧阳秋实显得很是懊恼,对马奔微微有气,却又似乎能理解马奔这么做的理由,终究不是很明确,他的心情很矛盾。 欧阳春来到沙发上坐下,给自己泡了一杯茶,自顾自说到。 “人家没告诉你们自然有没告诉的理由,或许他怕分手时难过,才不想让你们送他的,你不用想那么多,又不是再也见不着了。”
“不是,爸,你不懂,他一直对我和英子的事心存芥蒂,本来我们已经说开了,他这一声不响地走了,说明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彻底放下,分明还在记恨我和英子,我是不想失去他这个朋友。”
欧阳秋实的语气很急迫,也很无奈。 欧阳春觉得欧阳秋实的话有道理,但他并没太放在心上,毕竟还都是孩子,一时犯糊涂,情有可缘,慢慢就好了。 “不会的,他一时想不开不要紧,等时间长了,他一定会想明白的,你们还是好朋友,时间可是治疗创伤最好的药。”
欧阳春不想让儿子欧阳秋实有心理负担,故作轻松状劝说着。 欧阳秋实无可奈何地嘟囔了一句。 “但愿如此吧,我去睡了,爸爸晚安。”
说着话,欧阳秋实没精打彩地转身往卧室走去。 “儿子,你真的不用想那么多,他会想明白的。”
欧阳春看着儿子欧阳秋实的背影,轻声叮嘱了一句。 欧阳秋实也没说话,进了自己的房间随手把房间的门关上。 欧阳春没再说话,坐在沙发上慢慢喝着茶,待嘴里的酒味变淡了,他才进到卧室,轻手轻脚上了床。 第二天,欧阳春像平时一样早早去了单位,收拾完办公室的卫生,正坐在座位上看着记事本,记事本里记着今天他应该做的事,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 欧阳春随手接了电话。 “喂,是欧阳总吗?我是厂调度室,高炉车间一号炉翻板信号中断,停止供料,已停炉,装置循环,报告完毕。”
欧阳春顿时一惊,说了一句“知道了”就挂断了电话,他急忙给技术处处长打了电话,让立即安排人去现场,然后又给办公室打电话要了车,便抓起安全帽下了楼。 办公室备好的车就停在楼下,欧阳春迅速上了车,司机把车直接开到了高炉车间的一号炉现场,此时,现场已经来了不少人,正在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什么。 欧阳春谁也没理会,直接上了高炉,来到翻板处,他知道肯定是翻板的液压缸出现了问题。 由于一号高炉建的时间早,所采用的工艺在国内外早已经被淘汰,所需的零配件也已经不再生产。本来这个液压缸早就应该更新,但因为国内的液压缸与整套工艺不匹配,只好对存在问题的液压缸反复维修,勉强维持生产。 李总工程师在任时多次提出对一号炉工艺进行改造升级,都被厂长否定了,因为工艺改造等于重新建一台新炉,费用自然很高,厂长舍不得钱。而且,厂长认为没必要改造,把液压缸修一修还可以再用,一旦停炉改造,势必影响全年任务的完成,厂长不想因为这个影响钢的产量。 李总工程师也没有办法,他把这个问题清楚地告诉了欧阳春,在交接工作时,他反复叮嘱欧阳春,一定要引起重视,一旦有机会,必须建议厂长对一号炉工艺进行升级改造,否则,总有一天要出大事。 因此,欧阳春第一时间就想到这个液压缸,他顺着爬梯来到翻板下边的一个小屋内,仔细检查着液压缸,见缸筒没问题,立即叫人把维修工喊来,准备拆卸缸体检查。 自从李总工程师和欧阳春特殊交待了这件事后,欧阳春专门查找资料,对液压缸的结构和原理进行了研究,他猜测可能是活塞的密封出现了问题,导致压力不够。 维修工很快打开了缸筒,欧阳春让维修工仔细检查了活塞的密封,果不其然,活塞的主密封和抗磨环因为压力失衡都已撕裂。欧阳春又亲自检查了活塞杆和传动轴,见都是完好无损,又见小屋的空间狭小,便让维修工将液压缸拆下来拿回去更换密封圈和抗磨环。 但由于密封圈和抗磨环在市场上已经断货,一直以来使用的都是机械厂自己仿制的备件,虽然勉强能维持,但使用周期已经明显缩短,需要经常停工更换。 维修人员用了不到半天的时候,将液压缸复了位,经过现场测试,运料翻板一切正常。但由于突然停炉,炉料退得不干净,又费了半天的时间处理流程,一号炉总算重新复工了。 厂长似乎对一号炉停工的原因心知肚明,这样的事故已经不止一次发生,他似乎习以为常了,并不十分重视,只草草地让安全和生产部门联合调查了事情经过,草草处理了事。 欧阳春曾经亲自找到厂长,强烈建议向市里打报告,申请资金,改造一号炉,引进新工艺,实现技术更新升级。 厂长只是笑了笑,对欧阳春的建议不置可否,而是说了一些冠冕堂皇的话,便让欧阳春回去了。 此时的欧阳春对李总工程师壮志难酬的感受有了切身的体会,他更能理解李总工程师的无助和无奈。李总工程师的很多想法,在厂长面前都只能是一种想法,他欧阳春也一定会是这样,这让欧阳春顿时有一种挫折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