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建议受挫,让欧阳春始终闷闷不乐,好在一号炉又像原来一样流淌出红彤彤的钢水,这多少让他的心里好受一些。 欧阳春这样的心情一直持续了几天,这让孟春桃暗暗心急,孟春桃试着问过几次,欧阳春都编着各种理由搪塞过去,始终没有说出真正的原因。 一天晚上吃过晚饭,欧阳春实在感到郁闷得不行,他的心里像是压着一块铅,坠得他心慌意乱,他觉得再不说出来就要崩溃了,这才忍不住和孟春桃抱怨。 “我真不知道厂长是咋想的,高炉改造只要市里审批同意,也不用钢厂出钱,钢厂只要出人出力就行的事,厂长怎么就不同意改造呢?难道一定要等到出了大事才好吗?”
孟春桃这才知道欧阳春一直闷闷不乐的原因。 “你一直就为这个不高兴?你向厂长建议啦?他不同意?”
孟春桃问。 “是呀,可不就是因为这个嘛,我当面向厂长建议的,他居然没作理会,而且,李总工程师退休前,不止一次建议过,厂长就是哼哼哈哈的,不说改也不说不改。”
“现在不是没影响生产吗?”
“就是在维持,这样下去,早晚会出事。”
“要我说呀,你尽心尽力就行了,也别太较真了,钢厂又不是你说的算,厂长负责制,你还不得听厂长的?就是出事也是他厂长担责,你的资历浅,说话的分量不如李总的足,说多了,厂长会烦的。”
孟春桃的话很实在,却让欧阳春感到很不舒服,他把怨气冲孟春桃发泄了出来。 “怎么着?我是总工程师,这点建议也不能提啦?技改技措就是我分内的事,如果啥都干不了,要我这总工程师何用?”
孟春桃见欧阳春又犯起了书呆子气,忍不住也来了气。 “你说得对,你说得在理行了吧?虽说这是你分内的事,可钢厂是厂长负全责,天塌下来有你们厂长顶着,你尽力就行了,没必要和厂长去争个高低,你也争不过人家。”
“那总这样干工作,憋气窝火,我这个总工宁可不当。”
欧阳春依旧一肚子怨气。 孟春桃气得苦笑起来。 “瞧,越说你还越来劲了,小胳膊拧不过大腿你懂不?你也别犯拧,总工你不但要当,而且要当长远了,我不相信以后的厂长也这么不作为,你总有机会的。”
欧阳春意识到自己不应该把怨气发泄到孟春桃身上,于是嘟囔了一句。 “我听说他快调走了。”
孟春桃见欧阳春不再犯拧,也缓和了口气劝到。 “好呀,这不正好吗?你不妨再忍几天,他调走后再说。”
欧阳春冲孟春桃发完牢骚,心里好受了一些。 “要不然还能怎么办?有这样的厂长,钢厂不会发展的,这么半死不活地存在,早晚要关门倒闭的。”
孟春桃急忙压低声音阻止到。 “我的天,这样的话你可千万别再说,小心隔墙有耳,传出去可够你喝一壶的,和院里的人也不要说,忍不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你何苦呢?这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
欧阳春觉得孟春桃的话虽然难听,却很有道理,人家厂长都不急,他在这瞎着急有什么劲?况且着急也是瞎着急,一点作用也不起,于是没再说话,但他的心情却在慢慢好转。 几天以后,欧阳春已经彻底调整了心态,静等市里新的改革举措出台,他也正好趁此机会忙活儿子欧阳秋实开学的事。 抚东市到上海至少要两天时间,要想赶在九月一日前到学校报到,欧阳秋实最迟必须坐二十八号的火车去上海。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不耽误按时报到,欧阳春利用吃完晚饭的时间开了一个家庭会议,专门商定欧阳秋实什么时间去上海。 孟春桃先让欧阳秋实说说他自己的想法,欧阳秋实似乎早已经想好了,坐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说到。 “爸妈,我想坐二十六号下午四点的火车走,这样二十八号上午就能到上海,留两天时间我好买点生活用品,我还要去看看爷爷奶奶和我姐,两天时间也挺紧张的,你们看行不?”
欧阳春想了想,笑着提醒了一句,他并不想让欧阳秋实提前走,他想和他一起多呆两天。 “也行,免得匆匆忙忙的,不过,如果你提前走,你可就在家少呆了两天。”
欧阳秋实似乎已经做出了最后的决定,他离开家的心情极其迫切,因此,听了欧阳春的话,他立即笑着说到。 “我知道你们不舍得我走,可我早走晚走也是要走,只不过是提前了两天罢了,放假我还回来呢,你们也别弄得像生离死别似的。”
孟春桃急忙“呸呸呸”连吐了三口唾沫,埋怨到。 “乌鸦嘴,这样的话少说,我知道你的想法,你也别净说好听的,妈来问你,你是不是和英子早就商量好了?不会是她的主意吧?”
欧阳秋实顿时不好意思了,他从小到大都藏不住谎。 “我们是商量了,但提前两天走是我提出来的,她说让我和你们商量后再定,她没意见。”
孟春桃见儿子欧阳秋实说了实话,顿时笑了笑。 “这还差不多,算算不就是后天吗?准备时间可有点紧张。”
欧阳秋实见妈妈没生气,不由放下心来。 “两天够了,我也不买什么东西。”
孟春桃知道儿子已经打定了主意,只好顺着欧阳秋实的意思说到。 “行,你们定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我没意见,但妈有一句话送给你,你自己琢磨,你是男人,凡事要有自己的主见,不能总听别人的。”
欧阳秋实知道孟春桃指的是什么,急忙说到。 “妈,您放心好了,我又不傻。”
“我看你够傻的。”
孟春桃笑着开了一句玩笑。 欧阳春怕两人话不投机,急忙笑着说到。 “儿子,你妈和你开玩笑呢,那就按你的意思办,你明天去把车票买了,看看还想带什么东西,也一起买回来放着,免得后天丢三落四的。明天我给你爷奶和你姐打电话,也让他们有个准备。”
“你爸说得对,这是五百块钱,你明天买车票和走时带的东西,我还准备给你爷奶和你姐买点礼物,劳累儿子帮着带去。”
孟春桃说完话从皮包里取出五百块钱递给欧阳秋实。 欧阳秋实高兴地答应着,伸手接过了钱。 “行,别太多太重啊。”
“那就这么着,家庭会议至此结束。”
欧阳春笑着宣布了散会。 第二天上午,欧阳秋实和陈英一起去火车站买了火车票,又一起上街买了路上吃的和以后用的日常用品。 孟春桃则利用午休时间去了一趟农贸大厅,买了一些木耳、榛蘑等土特产品用塑料袋密封装好,又给女儿夏荷买了一些爱吃的真空包装的小食品,一起拎回了办公室。 刘颖见孟春桃拎了一大包东西回来,急忙问到。 “哟,这是要出门啊?还是准备送儿子上大学呀?”
孟春桃一边洗着手一边说到。 “当然是送儿子上学啦,这说话的功夫就开学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咳,姐呀,你不撒手,孩子永远长不大,再说了,上大学是多高兴的事,你可别想不开,别到时哭鼻涕抹泪的,弄得孩子心里难受巴拉的。”
刘颖善意地提醒着孟春桃,她知道孟春桃受不了离别的滋味,孟春桃曾亲口和她说过。 孟春桃笑了笑。 “我尽力吧,送我女儿的时候我可是哭得稀里花啦的,送儿子我也不知道会什么样。”
刘颖笑道。 “你还是别哭,我可劝你啦,你别不听劝。”
孟春桃笑了笑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时间已经到了一点了,又到了上班的时间了,现在的机关管理得比以前严格,一旦发现工作时间闲聊,第二天就通报批评罚款,通报三次就下岗走人,因此,两人谁都没敢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