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同一福至客舍之内,不至于是甚么“龙潭虎穴”,但何文鼎这般唐突而来,更不愿说出是何人所邀,王昶等五人听得又怎会不犹豫? 又过了好一会,何文鼎目光缓缓扫了扫这五名书生,再道:“五位,到底如何?难道非要得知对方为何等身份,才决定是否相见?”
王昶等人之前已从陈捕头及赵掌柜两人言语中,大致猜知何文鼎所言的这位先生,非富则贵,要不然又如何会是贵客?但不知对方身份,他五人还真是犹豫不定。 望着何文鼎似笑非笑的表情,王昶等人更是面面相觑。 “解元郎,你就这般恃才傲物么?”
何文鼎轻笑了声,故意道,“去见一见,又会如何?难道仅应天府乡试的解元,便能视天下才子于无物? 要知道,明年于京师还有春闱,难不成你已有十足把握能再次独占鳌头?若真如此,那要提前恭喜你了。 但即便再得中会元,那状元呢?亦能如囊中取物?”
俗语有云:“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虽然是应天府乡试的第一名,但王昶又怎敢说自己的文章已天下第一,还能连中会元与状元? 他自己当然是想,但靠想便能高中么? 自得中应天府乡试解元以来,王昶确实有些傲气,但此刻听了何文鼎这番略显咄咄之言,他竟生不起一丝反驳之意。 何文鼎所言更如一把重锤,不断击打着这厢房内五人之心,将他们这些时日的意气风发,敲得支离破碎。 “我家先生想见一见你五人,仅为爱惜人才之举,并无他意。若你等以为不妥而不愿意前往,自不会强求。那权当打扰,就此作罢……” 话音未落,何文鼎已朝王昶等人拱了拱手,转身迈起脚步,便要离去。 王昶见得顿时道:“这位爷,且慢……” 何文鼎本就是作势要离去,听得停下脚步,随即转身望着他:“解元郎,如何?”
“可否容小生五人稍议片刻?”
王昶小心翼翼地问道,惟恐何文鼎不答应一般。 何文鼎故意摇了摇头:“大丈夫做事,理应干脆利落才是。没想到你五人这般犹豫不决。”
王昶等人听得均尴尬一笑。 “那好吧,既是如此,我在门外静待片刻便是了。”
何文鼎轻叹一声,已往房门走去。 见得厢房再无他人,王昶望了望四位同伴,轻声道:“四位仁兄,意下如何?”
一番商议后,王昶等人最终还跟随着何文鼎的步伐,缓缓朝客舍的东北方向走去。 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陈捕头突然叹了一声:“赵掌柜,你说这书读得越多,是不是脑袋就越不好使呢?”
赵掌柜听得轻笑起来:“陈捕头,你这话就把读书人都得罪了。”
“若不是他五人醒悟,那就白白错过好机缘了。”
陈捕头听得却不以为意。 赵掌柜见得四处无人,又道:“若真错过了,他五人以后得知必悔之不及,捶胸顿足估计是少不了的。那可是徐阁老啊。”
未几,两人却已朝那东厢丙房走去。 陈捕头又问:“赵掌柜,东厢丙房所住的吴有仁、吴有义和吴有礼是何般模样,你可还认得?”
赵掌柜略一沉吟,便摇了摇头:“福至客舍人来人往,在下那能一一记住。”
“负责招呼人客的伙计呢?他们可会有印象?”
赵掌柜听得,随即将不远处的那叫赵根的伙计叫了过来,问道:“赵根,东厢丙房的三位人客应是你招呼,他们何般模样,可曾记得?”
赵根居然毫不犹豫地摇着头:“掌柜,小的认不出。”
陈捕头“哦”了声:“你招呼人客的,还认不出?”
赵根又道:“官差,他们投店的时候,天都黑了。店里的烛光也暗,他们一直低着头,小的看不清他们的脸。进了丙房后,他们就没再出来过。”
陈捕头一愣,随即轻叹了声:“他们竟这般小心谨慎?”
赵掌柜和那伙计赵根均默然不语。 略思索了一小会,陈捕头急走数步,去到那群仍在歇息的众衙役旁边:“大伙歇息好了吧?要干活啦。”
听他这般说,那些或躺或坐或蹲的衙役一下子便站了起来,不少人更应道:“听候捕头吩咐……” “整一整装束,大伙随我回到庭院去吧。”
陈捕头似已定了对策。 随着衙役再次将火把移到庭院四周,那庭院再次光亮了甚多。 在火把的映照下,望着陈捕头满面肃穆地走了过来,那些原本一直在轻声交谈的众人客,纷纷闭上了嘴巴。 陈捕头甫一站定,并没有言语半句,只是双目不断地扫视着站于庭院的这些人客。 时间缓缓流逝,就在众人客忐忐不安之时,陈捕头突然轻咳了声,随即喊道:“吴有仁、吴有义、吴有礼……” 人群听得他突然叫唤起人名来,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若你三人站出来,我定会上报府台大人,对你等从轻发落。”
陈捕头继续道,稍顷,他已沿着这群人的边缘处缓步走起来。 那知陈捕头足足转了一圈,叫唤了数遍,却听不到任何回应,更没有一人站出来。 重新回到原位的陈捕头,冷哼一声:“好,我就看你三人能躲到何时?赵掌柜,将名册拿来。”
随着他这道呼叫声,在不远处站着的赵掌柜,双手捧着名册,仅片刻已到他身旁:“陈捕头,名册在此。”
陈捕头应了声好,再望向那人群,高声道:“一会,赵掌柜按厢房读各位之名。听到呼名的,劳烦马上出来,站到庭院的南侧来。一时未唤到名字的,请稍安毋燥。”
一语刚了,他又唤了七八名衙役过来,吩咐道:“等会莫让人乱跑乱窜,按名册一一站好。”
那数名衙役齐齐应了声诺。 安排妥当后,陈捕头让赵掌柜将名册的人客之名,一一宣读起来。 有衙役维护秩序,庭院并没有出现甚么混乱,过得一小会,庭院的人群已经一分为二。 而随着赵掌柜宣读人名的持续,北侧的人群在不断减少,而南侧的自然越来越多。 随着名册的读完,除去王昶等五名书生外,仍有六人之名没应答,其中即包括吴有仁、吴有义、吴有信三人,难怪刚才没回应。 此刻,庭院北侧已空无人,即说是,除了逃脱的三人,另有三人或许仍在客舍,只不知道躲藏在哪里。 陈捕头见状,自然欣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