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朱厚照微摇了摇头,口中还轻轻叹了声。 先是见到朱厚照脸上的笑意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似为担忧,又听得他竟然还轻叹了起来,站于他旁边的何文鼎顿时愕然不已。 过得好一会,何文鼎才略为迟疑地问道:“少爷,适才你说莫须担忧丫头,怎么转眼间,你反而轻叹起来呢?”
朱厚照嘴角勉强扯出一道弧线:“本少爷并非担忧那丫头,只是突然有些许感慨……” 虽然不久前,他才说过“凡人皆避免不了生老病死”之言,但若得知身边甚亲近之人或许将离逝,对于正常人来,其心中的担忧自是免不了。 但自己心中所想的,朱厚照自然不会告诉何文鼎。 确切来说,这些属于朱厚照自己的秘密,是决不会对任何人倾吐的。 何文鼎听得只嘻嘻一笑。 片刻之后,朱厚照却望往舱门方向,见紧闭的舱门毫无动静,又道:“小鼎,小瑾只不过是去烧壶热水而已,怎么这般久还没回来?难道他掉河里去了不成?”
“少爷,不可能吧?这艘船行驶得甚是平稳,几乎没怎么晃动过,他无端端的又怎会掉进河里去?”
何文鼎轻笑了声。 “那小瑾到底在搞什么?煮壶热水也这么磨蹭的。”
朱厚照“嘿”了声。 略一顿,已朝何文鼎挥了挥手,“小鼎,你速去看看。如果小瑾掉河里,快救他起来……” 说到最后,朱厚照已经轻笑了起来。 何文鼎听得也没有犹豫,躬身应了声诺便缓缓往关闭的舱门而去。 随着何文鼎步出舱门,这间船舱内仅剩朱厚照一人。 仍坐于桌子旁的朱厚照,双手抱臂之余,眉头亦缓缓轻皱了起来。 稍顷,他目光再次转向窗外,瞥见时不时经过的船只,又轻叹了声。 虽然此番南下整饬两淮盐政也算顺利,但大明的甚多弊端却一览无遗。 当下的大明,虽然还称不上千疮百孔,但若再不设法革除诸多弊端,那么势必积重难返,定会如上一世那般,最终走向覆灭之路。 相对而言,两淮盐政的整饬已算较为简单,接下来的诸多事宜将更头疼。 在他思索不断之时,船舱门再次打开。 从外面进来的,正是何文鼎和刘瑾。刘瑾双手还端着一只颇大的壶状物什。 甫一关门,何文鼎和刘瑾双双向朱厚照躬身行礼。 在朱厚照“嗯”了声之后,刘瑾已端着那只壶状物什,缓缓朝他走去。 至朱厚照三四步之时,刘瑾停了下来再次躬身道:“小的回来迟了,请少爷责罚。”
“小瑾,本少爷还以为你掉到这河里去了?”
朱厚照望着他轻笑了声。 刘瑾讪讪一笑:“少爷,这船走得又平又稳,小的怎会掉到河里。”
站在附近的何文鼎听得亦笑了笑。 朱厚照笑意依然:“既然没掉到河里,为何迟迟不回?”
“少爷,天冷,河风又大,在船上生火可不太容易。”
刘瑾仍躬着身躯。 朱厚照“哦”了声,指着他手中壶状的物什:“如今热水烧好了?”
刘瑾点头应了声是,须臾还将手中那只壶状物什,略举高了些许,还轻扬了扬。 “那还傻站着做甚么?赶紧沏茶去……”朱厚照嘴角扯了扯,“嘿”了一声。 在刘瑾应诺转身往船舱另一侧走去时,朱厚照却已对何文鼎扬手示意:“小鼎,过去帮忙。”
见得两人在船舱另一侧的桌子边上忙碌着,朱厚照没有出言催促,再次双手抱臂望着窗外缓缓流淌的河水。 过得好一会,听得耳边传来了一道呼唤“少爷”的声音,朱厚照才扭头过来。 只见刘瑾和何文鼎齐站在桌边一二步左右,而何文鼎双手更端着一只冒着腾腾热气的茶碗。 朱厚照伸手指了指桌面:“将茶碗摆下来吧。”
何文鼎微点了点头,脚步一移便已几乎贴到桌边。 须臾,他略一躬身,双手将茶碗缓缓摆到朱厚照面前。 “少爷,请用茶。”
何文鼎后退了半步,才出言道。 朱厚照“嗯”地应了声,伸手端起茶碗凑到嘴边,往碗面吹了吹气,略等片刻,才微低着头抿起茶来。 一连小抿了好几口,朱厚照这才缓缓放下手中茶碗,却见何文鼎和刘瑾两人仍然呆呆地站于桌子前方不远处。 “小瑾,小鼎,你二人还傻站着做甚么?”
朱厚照顿时“嘿”了声。 何文鼎和刘瑾听得均一愕。 未几,却是刘瑾出言道:“小的二人在听候少爷吩咐。”
“本少爷如今还有甚么吩咐的?”
朱厚照先后望何文鼎和刘瑾,再道,“你二人莫要傻站着,赶紧去沏茶。寒冬冷月的,如今又不适宜喝酒,惟有喝热茶才能暖暖身。”
何文鼎和刘瑾听得自然笑颜逐开,齐齐躬身谢恩,这才转身走向船舱的另一侧,刚才他们沏茶之处。 片刻之后,两人的手中已经各多了一只热气腾腾的茶碗。 朱厚照见得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又端起茶碗,凑到嘴边再抿了起来。 霎时之间,主仆三人均没有出言。 轻微晃动的船舱之内,只有几不可闻的吹气声及抿茶声。 过得好一会,不知因朱厚照始终慈颜悦色,还是因喝茶身暖而勇气倍增,刘瑾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时不时地望向朱厚照,竟然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瞥见他的动静,朱厚照嘴角扯了扯,将茶碗从嘴边挪开,出言问道:“小瑾,怎么了?你可是有话想对本少爷说?”
刘瑾听得顿时支吾起来,还避开朱厚照的目光,略低着头,过得好一会才应道:“少爷,小的不知道应不应该问?”
“小瑾,才刚刚踏上返京路,如今怎么连你连说话也支吾呢?”
朱厚照轻斥一声。 未待刘瑾回应,他目光投向站于刘瑾身旁的何文鼎:“小鼎,你和小瑾是怎么一回事?是不是早已经商量好,以后说话就这般不利索?”
刘瑾和何文鼎听得均笑了起来。 朱厚照微摇了摇头:“也搞不懂你俩在做甚么?想说就说吧,莫要遮遮掩掩的。”
略等片刻,见到刘瑾仍然讪笑不已,朱厚照顿时“哎”了声:“小瑾,你在磨蹭甚么?”
和何文鼎相视了一眼之后,刘瑾似乎下定了决心,终于望着朱厚照,轻声出言问道:“少爷,既然我们要回京了,为什么就不先到应天府,然后再转道凤阳府而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