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娇娇盯着林慕的手,心想要是这手被抓上了,她绝对!肯定!确定!不会让林慕再和她一个炕。兴许是安娇娇心里愿力强大,林慕在黄春花离他还有一丈远的地方就是一个起跳,直接从小溪跳到了岸上,挡在安娇娇身前。而黄春花刹车不及,直接就扑进了小溪里。这条小溪也就两三尺宽,水流也浅。但要在这儿烧砖,林慕特地把这儿扩宽、掏深,形成了一个三四米见方的水潭,最深的地方也就没过膝盖。噗通——但听得一声水响,黄春花整个人都埋在了水里,身上的脏污瞬间污染了水潭。咕嘟嘟——措不及防,她就喝了几口自己的洗澡水。联想到身上都是什么东西,黄春花破口大骂。可惜她还忘了正在水里呢,越是骂,吃到的水越多。不得已,只能赶紧撑着水底爬起来。“哈哈哈哈……”安娇娇首先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山随后也笑了起来,就连林慕这老实孩子一愣之后也叉腰大笑。无他,黄春花的头发上吊着一只河蟹,小孩巴掌大,一只钳子夹着她头发,另一只钳子正在空中挥舞,随时随地准备进攻。“啊——笑什么笑,不准笑!”
黄春花龇牙咧嘴扯掉了头发上的螃蟹,在水潭里暴跳如雷。可是,谁理她!林慕怕她后面没什么好话,叮嘱安娇娇:“又臭又丑,你先回去歇着。”
安娇娇不知道该感谢他学会了自己说话,还是叹一句老实人变了。不过,黄春花这样子,她现在倒是有些闲心看看热闹:“没事,我就听听。”
两人这闲聊的样子把黄春花刺激得不轻,经过之前的教训,她也不敢直接骂安娇娇,只能一屁/股坐到溪边大石头上,拍着大腿开始哭:“哎哟,我可怜的二顺啊,亏你还心心念念记着你的好侄子、好侄女,这些没良心的早就把你丢到了后脑勺,一个个的只顾享福,哪里还记得有个体弱多病的二叔在受苦。”
声音抑扬顿挫、动作浮夸中不失规律,这时候倒是没看到她眼泪,就剩下骨碌碌乱转的眼睛了。要不是知道她才三十出头,安娇娇都要以为坐这儿的是她妈黄老太婆了。林慕看上去倒是和之前没什么区别,可安娇娇身上穿着崭新的确良衬衫,裤子看着不起眼,黄春花却是眼毒,一眼就看出来那料子贵着呢,一条裤子用的能买土布的十条。“二婶,你回去吧。我那天就说了,我们两家再没什么关系。”
能喊一声二婶,已经是林慕极大的让步了。在他质朴的心里,男人结了婚都是听媳妇的话,晓晓和昭昭也是在黄家受的虐待,林慕还坚守不打女人的底线,不然哪能让黄春花这么轻松。黄春花大概是猜到林慕要说这句话,早就想好了应对之词:“俗话说,打断骨头连着筋,你和二顺可是流着一样的血。我没良心,扣留你的工资;我娘家人狠心,对小小晓晓和昭昭不好。可是你二叔他不清楚,你那几个可怜的弟弟妹妹不知道,这些事情和他们无关,你就看在他们的份上,救救你二叔吧!”
林慕脸上有些动容,可想想过往的那些事情,林二叔可能不知道黄春花和张痦子的那点事,但不可能不知道别的。他狠了狠心:“不就是挖粪、挑粪那点活儿,有什么需要救命的!”
“他……他陷粪坑里底下去了,没人愿意拉他。”
林慕沉默了一瞬,“不可能!”
“走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去看看热闹也好,安娇娇拍了拍手,“滚去瞧瞧,什么样的粪坑,掉下去就起不来?”
为了堆肥方便,大队在田地里都分别挖了粪坑,长八米,宽三米,深五米,上面用木头和竹条做了拱,铺了一些杂草和枝叶,每个生产队的人都要往自家附近的这个粪坑里倾倒污物,每到雨季,雨点从顶上往下沁,又能沤不少肥。这两天抢种小麦,需要把每个粪坑里的粪肥都弄干净,恨不得把底都刮两层的那种。一般来说,上面能用工具舀起来的都是干活儿的青壮年顺带,可最底下那些黏在坑底的就需要专人负责。做这些事情的人都是大队里犯了错,或者是家庭成分不好的。今年有两对夫妇身体不好完全干不了重活,就换了林二顺和黄春花夫妻俩上。前面几天两口子偷奸耍滑的,把最重最累的活儿都推给了别人。但糊弄一天、两天可以,谁也别想一直糊弄下去。这不,没多久被人告到了大队长那儿,今天两口子单独分到了一个粪坑,没人帮忙,还抽了大队一个出了名苛刻的老爷子在边上监工。粪坑底下又脏又臭,还黑瓮瓮一片,根本看不见啥情况。也不知道哪个缺德鬼,还是因为地下陷落的缘故,角落里有个坑,弄着弄着,林二顺就掉进了坑里。黄春花拉了几次,人没拉上来,反倒差点把自己也陷进去。她倒是打算在周围田地里叫人来帮忙,但耐不住林二顺会动脑子,这脏活儿、臭活儿他不想干了!于是,就有了黄春花来喊林慕的这一幕。安娇娇也是真佩服,林二顺居然能在粪坑里待这么久不动。这个粪坑虽然是在八生产队的地盘上,离竹林还是有一段距离。黄春花是跑着来的,可回去的时候安娇娇走得慢,林慕得配合她的速度,一来一回一个小时就没了。别说一个小时,让安娇娇待五分钟她都受不了。所以,安娇娇只能站在林慕给她找的上风口,捏着林慕路上给她剥出来的核桃仁,一边吃,一边看看什么情况。林二顺也是可笑,都在坑里被熏得有气无力了,别人找了绳索要把他拉出来他还不干,就要等他大侄子来。生产队长陈大伯也是刚从公社回来,气得脸都红了,“那底下往年死过人,你们不知道啊!一个两个看热闹,不知道先把人弄上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