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兄弟莫慌,这黑厮也是我的兄弟,唤做‘黑旋风’李逵。”
众人听刘备说罢,都是恍然大悟: “早听闻梁山‘黑旋风’了得,果真不是虚言。”
时迁接茬道:“只可惜赏钱愈发的少了。”
众皆哄笑。 李逵见刘备等人归来,喜不自胜,一跃丈余,从门首上三两跃来在近前,唱个大喏道: “哥哥可归来了,铁牛早憋出鸟来。”
刘备笑道:“我不带着你,便是因你看不住那驴鸟,饿也饿得出,憋也憋得出,再看不住时,一板斧剁了你那黑鸟,丢去喂鱼。”
李逵挠了挠头,低眉喃喃道:“哥哥一斧剁了去,不知几时再生出一条来,铁牛看住便是了。”
众人都笑。 刘备引众人来在庙里,正见武松起身来迎,便教李逵、武松与登州众人都相见了。 见礼毕,乃将毛太公、王孔目都交于解珍、解宝料理。两兄弟也不客气,就庙里剁了这两个恶人的狗头,与王孔目大娘子那颗大脑袋一并都供在桌案上。 向后一行人商议于庙里暂歇一晚,翌日起早再同去水泊梁山。 次日天方亮,一抹晨辉洒在面上,好不刺眼,刘备当先醒来,见众人皆酣睡未醒,便起身披衣出庙门来观赏风景。 登州临海,于登州山上观望海景,最好不过。 春寒料峭,刘备紧了紧衣袄,看那海面: 此时海面上惊涛汹涌,白浪合沓,东面里一抹红霞缓缓升起,愈发光彩照人。望近处看来,登州城北面港口已是一番忙碌光景,不少脚夫渔人,往来奔波于渔船、货船之中。 正兴起时,但见海面上有一支船队自登州港陆续发船,船只皆径直望北行去。 刘备仔细看去,见船队中尽是五七丈长短的大商船,足有七八条之多,上多有水工前后头站定,俨然都是军汉所扮的。 刘备不由心惊:这许多商船,都向北发,却是要去何处? 刘备也曾看过《海内华夷图》,并亲自抄录了一份在梁山下处。 知晓于登州望东乃是百济,望北则是三国时候的辽东辽西,可如今那里早成了胡虏占据的地盘。 莫非…… 刘备心道不好,急忙翻身归在破庙,恰好这时孙立几个都醒。 刘备三步并两步来在孙立身前,执其手复出庙来。 众皆不解,乃面面相觑,转而亦都披衣跟来看是何故。 刘备引着孙立来在高处一石上,以手指远处船队问道: “提辖且看,远处那支船队,径直望北,你可晓得其来历么?”
孙立仔细看去,一眼认出: “不瞒哥哥,小弟只晓得近年来这支船队已是数次往返于宋金,据说是去择选良马,以为戍边之用。至于这支船队究竟是甚来头,小弟区区一个兵马提辖属实不知,知府相公那里、也向来不许公人私下谈及此事。”
刘备并不作答,望着渐渐远去的船队沉思半晌,方才缓缓开口: “非也,非也。”
众人知他别有见解,都不做声,齐齐看他说话。 “如今金人强盛,北面辽国战事不利,被灭国只在旦夕,宋庭这时向金人购马……是要作甚? 孙新在旁道:“不见得是朝廷的人吧?许是来宋境贩马的马贩?”
刘备当即摇头,面皮铁青:“甚样的马贩可教一州知府百般回护?更何况对于马匹管控,朝廷是向来禁止民间私市的。”
一干好汉听他说罢,顿时都哑口无言。 刘备沉默片刻,长吸口气,深深叹道: “只怕朝廷这般费尽心思,不单单是为了购马,甚至于说……” 刘备转头看向众人,眼里尽是失望之色: “所谓购马,本就是个幌子!”
…… 且说众人自登州发,径直望郓城赶来,行了一程,来在一个去处。地名唤做登云山。 孙新当先与刘备道:“小弟有两个好友,便在此山落脚,我等可上山少歇,小弟趁此机劝他两个入伙,若不成时,哥哥休怪。”
刘备道:“成则成矣,不成……” 刘备话说一半,两旁树林忽地鸣锣响彻,惊起一天飞鸟。 早撺出百十个喽啰,各擎刀枪,将刘备一行十余人团团围在当心。 前边绿荫里面,迤逦行出二人。 前边的身材肥硕,身长不足六尺,舔着大肚子,走一步颤三禅,生得肥头大耳,佛爷般面容。手中提一条折腰飞虎棒。 后边的身材枯槁,身长足有九尺上下,一张大马脸便占二尺。披头散发,细眼长鼻。脑后一个肉瘤,天生异象。手中擎一把朴刀。 两个并行而来,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端得有趣。 但听瘦子当头大喝一声,便唱道: “呔,登云山是二龙开,过路但留买路财。 牛子不听良言劝,嘿嘿,朴刀管杀不管埋。”
众人都乐:还有人欲劫我等? 孙新大剌剌迎向前去:“二位久不见时,识得孙新否?”
一胖一瘦两个大汉定睛一瞧,当即撒了朴刀、棍子。大踏步赶将来相见。 胖子道:“哎呀我的贤弟,许久不曾相见,今日甚风吹到我处?”
孙新道:“我等都要去梁山入伙,不知二位好汉,愿同行否?”
瘦子道:“兄长开张好酒店,怎地要去梁山入伙?”
孙新笑道:“此事说来话长,我且先引荐一人与你认识,过后再说不迟。”
说着话引着二人来在刘备近前。 孙新道:“这位好汉,便是山东闻名的‘义剑先主’宋江宋押司。”
一胖一瘦对视一眼,齐声惊道: “莫不是大闹青州的宋公明么?”
刘备笑道:“却是小可不假。”
瘦子当即一拍脑后肉瘤,两个都翻身拜倒: “公明哥哥大名如雷贯耳,不想今日在此相见,多幸多幸。”
刘备急忙扶起二位:“二位好汉快快请起。”
原来这两个人正是孙新前者所说两个好友。矮胖的那人姓邹名渊,原是莱州人氏。从来最好赌钱,闲汉出身,为人忠良慷慨,颇有肚量,更兼一身好武艺,江湖上唤他绰号出林龙。 高瘦的那人名唤邹润,是邹渊的侄儿,年纪却与叔叔相当,争差不多。因他脑后天生一个肉瘤,惯常与人争闹,性起时,一头撞去,忽一日一头撞折一颗松树,自此人都唤他做独角龙。 当时他两个与刘备见了,孙新又引荐众位好汉与他两个认识。 叔侄两便邀众人都上山少歇,摆下筵席,给好汉们接风。 席间孙新叙述起刘备如何正撞见毛太公陷害解珍、解宝,又如何设计除了两个祸害,最后众人商议都一道望梁山入伙。 邹渊邹润叔侄听罢,都佩服刘备心思缜密。 当下邹渊道:“早听闻公明哥哥使得手妙计,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我叔侄两亦有几位好友如今都在贵寨,一个是锦豹子杨林,一个是火眼狻猊邓飞,一个是石将军石勇。 我二人早有心投奔,不想今日得遇公明哥哥,哥哥如若不嫌我等微贱,我叔侄两个便就与各位一道入伙。”
刘备尚未答言,孙新先头笑道: “我早与公明哥哥提及此事,今过此处,便是为你叔侄来。”
叔侄两听罢,先是对视一眼,随即齐齐拜倒外地: “邹渊邹润甘为公明哥哥赴汤蹈火。”
刘备忙扶起二人,口称“兄弟不必多礼。”
眼下梁山大计正急需人手,刘备怎会不喜? 当下众人尽兴吃了一晚,次日清早,便都陆续向梁山泊行去。邹渊叔侄带了同去者二十几位心腹,遣散了不愿去的,一把火烧了寨子,随后启程。 书说简短,刘备等先到郓城外宋家庄,见内外城墙虽才开始动工,庄中四面酒店火家却早换成了梁山上的心腹喽啰,花荣一问之下,方才得知。 说都是薛弼先生安排,非但如此,庄里家家户户也都给了好处,也都使言语提醒了,毕竟宋家庄向后便是梁山泊的门面,少不得各路好汉往来。 刘备摸了摸鼻子,点头赞道:“小周郎这一手恩威并施,考虑周详,差事干的不错,回头也记一功。”
行至宋家老宅门外巷口,远远地早见薛弼、鲁智深等众人列队迎迓。 见刘备一行将来,都大踏步赶来,俱施大礼,口称“恭迎公明哥哥归来。”
刘备笑道:“众兄弟免礼,我等此去登州这一月来,山上可有事无?”
薛弼当先一笑:“不瞒哥哥,还真有一事。”
刘备闻言一愣:“哦?你且说来。”
薛弼恭敬道:“哥哥有位老友,因吃官司,早来山上投效。”
刘备惊喜各半:“却是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