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澄不解那秦英何意,拧眉问道: “敢伤我家人,闯我宅院,如何却又叫住?”
秦英嘿嘿冷笑:“不怕告诉你,如今这座沙河县的县衙已被我等打破,这里两个都头抗拒天兵,教我押去市中,午时便要凌迟。”
“其余闲杂人等,就地处死,一个不留。”
刘备等人听罢,一时各个怒发冲冠,刘备更是恨得钢牙咬碎。但听那秦英继续道: “不过……我听闻沙河县有个打铁的,唤做甚么‘赤须太岁’的,是条好汉,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董澄不耐烦道:“便是你家爷爷,你待怎地?”
秦英微微一笑,一脸的洋洋自得: “若是识相的,把你那家传的鸟宝贝将来我看,入得老爷眼时,把他献给晋王,或许赏你个一官半职。”
董澄冷哼一声:“足下来得不巧,我那家传宝贝,已教赠与有缘人也。”
秦英闻言,登时翻脸,黄面皮霎时青绿:“赠与何人?”
还未及董澄答言,但听得有人低沉道了一声:“便是小将。”
秦英转头看去,见面前一个少年将军,带白范阳毡大帽,上撒一撮红缨,身披里金生铁甲,上穿一领素衲袄,腰系蹀躞带。生得丹凤眼,卧蚕眉,标格堂堂,仪容卓卓。 手中提着的,正是一柄寒芒湛然的宝剑。 秦英一看便省的了:小将手中提的,便是这个甚么董太岁家的家传宝剑。 他当即微微一笑:“既是赠与你来,却也好办。”
“你只须将那宝剑把来我看,合心意时,老爷便也饶了你等性……。”
这秦英尚未说完,脸上早着一拳,正打在下颌上。打得秦英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脑袋里兀自嗡嗡作响。他才甩了甩头,缓过神来,面前一拳又到。 要说这秦英毕竟是田虎账下将校,方才吃人偷袭挨了一拳,第二拳若还想得逞却不大容易。他只将右臂往上一格,架住来拳,左拳顺势打出,不想那人向后一闪,当即退了开去。 两人拉开距离,这时秦英却才看清,打他的,是个个头不高的黑面汉子。 秦英大怒:“黑厮安敢揍我?你是何人?”
时迁向前一步道:“我等皆是梁山好汉。”
秦英道:“梁山鸟泊?水洼草寇敢在我河北撒野?我晋王占据河北三州四十余县,顷刻间大兵荡平……诶你等作甚?”
刘备早恨得牙根痒痒:兔崽子还在这叫嚣,百姓与你何仇?便要枉杀无辜?这等匪寇势力越大害民越甚。 对付这等人,皇叔也不讲究江湖规矩了,这不是分高下,不是决生死,这是为民除害!未及他说完,只大喝一声: “给我打。”
时迁、石秀、栾廷玉、樊瑞、王贵、张显、汤怀,早就是摩拳擦掌,就等他下令了,一听他大喝,好家伙当即一拥而上。 雨点般拳脚向着秦英胡乱打将来。 “还不给我上?”
秦英只挡架几下,便知眼前这些大汉无一不是练家子,心下暗暗叫苦:奶奶地一个小小沙河,怎地一下子出来这许多大虫?老子怎地这般命苦? 可他叫苦归叫苦,却没忘自己带来的五百喽啰兵。当即也喝了一声,院里满满的喽啰兵便齐齐冲上,与刘备等人混战在一处。 这一场斗,端的好看。 但见那董澄也喝一声,径直奔向赶来喽啰,迎着一个喽啰拳头只一拳,正接他拳上,打的他“妈呀”一声矮将来,面上又着一脚,翻筋斗撺了去,跌翻七八个喽啰。 又有喽啰一拳打来,正打在他胸口长毛上,董澄打了个哈欠,把那人劈胸一把揪住,左手一擎,举过头顶,右手拽住喽啰脚踝,众目睽睽之下,把个喽啰当中生剌剌扯开两半,一抛抛在人从中,登时洒得数十个喽啰满面鲜血,吓得魂飞魄散,都酥软了瘫坐在地。 另一边,刘备、时迁、张显、汤怀四个正群殴秦英,打得他哭爹喊娘。其他人则分出来对付这干喽啰。 一个喽啰看樊瑞是个道人,料他该是最好对付,却不想他算是惹了个最不该惹的主。 一拳打将来,樊瑞微微一笑,把个大袖一罩,将他手臂罩进袖中,那喽啰胡乱摸去,抓住一物,拽将来,见是条绳子。 樊瑞拽着绳子这头,只一抖,抖做一条蛇儿,吐着信子,来扑那喽啰,那喽啰躲闪不迭,跌坐于地,教蛇儿一口咬住了niao,片时涨得南瓜般大小,疼得流下泪来。 余者大骇。 栾廷玉、石秀两个则是大开大合,拳脚又快又狠。 尤其石秀、每出脚时,只往人脚踝侧面,膝盖正面来踹。一脚蹬出,必有人骨断筋伤爬不起来。 众喽啰见空手决计不是对手,纷纷抽出腰刀,就院子狭窄之地,要杀众好汉。 列位须知,此处可是间铁匠铺子,最不缺的,便是趁手家伙。 石秀等人见了,皆大笑。栾廷玉顺手去架上抄起根棍棒,见面前几把刀来,一往边上一拨拨开,棍头一踅,都搅在一处,扭身把棍一扫,排头扫翻七八个。 摇头道:“这棍分量太轻,不趁手。“当即扔在一旁,又去拣另一条来。又打翻七八个,依旧摇头:“这棍恁地硬了,也不好。”
乃丢了棍,仍去寻新的来耍。 石秀则抡起坐下交椅,望那喽啰头顶砸去,“啪”地一声,砸得开了,手里正好留下一双木拐。一路打将入人丛,一拐放倒一个喽啰。 董澄看得心疼:我祖父的椅子。 却也无暇管他,他手里没家伙,便把两个喽啰提在手里,一面挡,一面抡,一路打将去,从院里打到回廊,由回廊打出铺子。打的一众喽啰哭爹喊娘。 刘备这厢见了,不禁暗自赞叹:我只听闻当年曹操爱将典韦,宛城时教人盗了兵刃,把两个军士提在手里,护曹操大帐半晌无人赶入,想来便是这般光景,真勇将也。 闲话少叙,且说这区区几百喽啰,如何抵挡得这许多大虫?不稍片刻便都溃败。“刺儿鬼”秦英教一众好汉揍得鼻青脸肿,龇牙咧嘴,一时也不扎人了,趁乱一路逃出店外,飞身上马便走,临了还扔下一句狠话: “你等且不要走,老爷不日便归。”
刘备一干人追出门来,这厮早一道烟走得没了影。 这时“赤须太岁”董澄来在刘备众人身前,抱拳拱手: “劳烦众好汉出手相助,董澄感激不尽,前者言语冒渎,多有得罪,还望公明兄长勿怪。”
刘备微微一笑,当即还礼:“董澄兄弟哪里话,本就都是江湖中人,于你家做客,岂有不管之理?”
其实刘备心中暗忖:我等便不出手,以大汉的本事,料理这些个杂鱼,也是家常便饭。 董澄闻言,暗自钦佩,乃教徒弟火家把家里收拾了,拉着刘备手,引着众人复归在草堂之中。 当时都坐定了,时迁道:“今虽打了那厮,可他毕竟是田虎麾下,恐怕果真去而复返。”
董澄把大嘴一撇,瞟了眼时迁:“复返又怎地?再来时,打断那厮鸟腿。”
刘备寻思片刻,当下起身拱手,对董澄道:“董兄弟眼下得罪了田虎,今后生意须不大好作,宋江这里有笔买卖,不知足下可有意否?”
董澄瞪得豹眼溜圆:“公明兄长但讲无妨。”
刘备笑道: “我水泊梁山眼下高举义旗,招贤纳士,专杀世上欺害忠良之人,绝不似河北田虎这般恃强凌弱,董澄兄弟这般好汉,既有武艺,又有专长,正是山寨所需栋梁。 若兄弟不嫌我山寨山低泊浅,我宋江便请董澄兄弟就此入伙,共聚大义,不知兄弟你—— 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