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克善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瞅着甄克守半响说不出话,他知不知道他这一句话,可比老爹念叨那些话加起来的总和威力还要大!他考不中他便不考,这不是——难死他了么! 甄克善重重在甄克守肩膀上拍了拍,顿感压力好大。 兄弟二人这边心结已解,白姨娘那边却是一晚上不曾睡好。她怎么样也不肯相信,自己的儿子念书向来是比甄克善强的,名次怎么可能会落在他的后边呢! 白姨娘憋不住,第二天便悄悄的找机会问了甄克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甄克守心下微诧,心想到底是自己的亲娘,无缘无故的也就只有她会生出这般念头。 甄克守自然不会透露给她半个字,非但没有告诉她什么,反而又将她数落了一顿,说她有这等想法简直荒唐,考试结果已经明明白白的出来了,还有什么好怀疑的?难不成朝廷还作假! 白姨娘数次张嘴欲言又吞了下去,有些负气的瞪着儿子道:“我这不是替你抱屈么!明明你平日里学问比二公子要好,这可是连你爹都这么说的,可怎么这到了关键时刻却落在了他后边,这,这你爹能不对你失望吗!这可怎么好!我还指着你给我争光、替我扬眉吐气呢!偏你还没事人一样!”
甄克守心里十分无语,只得耐心安慰了她几句,又正色道:“只要爹看到我的努力便可,无论我考的好不好,我仍旧是爹的儿子,爹不是那种人!还有,我是甄家的子孙,将来便是高中,也是给甄家争光,姨娘说要替姨娘扬眉吐气,我倒不知姨娘平日里受了什么气了?要怎么个吐法?若是谁对姨娘不敬,我现在就可以替姨娘做主,便是我做不了主,上头还有母亲,还有爹,总有人能给姨娘做主,姨娘倒是说说。”
“你——”白姨娘顿时瞠口结舌,憋得脸上微涨,半响说不出话来!她就不明白了,她满腔满意都是为了他好,为何三番四次的他总不懂得她的一腔苦心呢?不领情还罢了,竟然还如此奚落她! 白姨娘眼眶就湿了,不由得掏出手帕握住了脸,吸了吸鼻子伤心哽咽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是个姨娘,你心里就只有你母亲。当着我面你就敢顶撞我,在她面前却是恭恭敬敬的,连你都这么对我,我,我活着还有什么盼头、有什么趣!”
白姨娘越想越觉得难过,忍不住真掉下了泪,呜呜咽咽低泣起来。她的贴身丫鬟春雨张了张手,嚅嚅的悄悄瞟了她一眼,又瞟瞟甄克守,有些手足无措垂下了头。 甄克守也不理会她,稳稳的站在一旁,云淡风轻的说道:“你哭吧,若让人瞧见了,我只好又去跪祠堂了。”
白姨娘虽是姨娘,但终究是甄克守的亲娘,甄老爷对于孝道一向来要求甚为苛刻,曾经就有过一次类似的事,甄克守乖乖的去跪了一次祠堂,打那自后,白姨娘便老实了许多。 果然,甄克守话音刚落,白姨娘的低泣便戛然而止,身子也僵了僵,然后默默的拭着泪,一声不吭。 一旁的春雨顿时松了口气,仰慕的瞧了三公子一眼。 “姨娘自个好好的过日子不好么?惦记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我要去母亲那边坐坐,姨娘要不要一起过去?”
甄克守毫不客气就当着白姨娘的面这么说了出来。甄夫人疼他,自也不便像敲打沈姨娘那样敲打白姨娘,甄克守心里清楚,自然而然接下了这份责任。 白姨娘顿时心头又是一堵,却是半个字也不敢再说了,反而用手帕拭了拭眼角脸颊,迟疑道:“我,我先回去洗把脸,等会儿再过去,你先过去吧!”
甄克守点点头,说道:“那么姨娘便先回去。对了,前些日子我恍惚听见姨娘说起素馨阁的脂粉好用,过两日正好和二哥出去,我顺便去给姨娘看看。”
“呃?好好、好!”
白姨娘一愣,忙连连点头,眉开眼笑,笑呵呵的去了。 春雨扶着白姨娘往院子那边走,瞧了一眼喜滋滋的白姨娘,对三公子的手段佩服得五体投地。心里暗暗咋舌,三公子这一出一出的,真正的叫人晕头转向、眼花缭乱、叹为观止! “三公子他心里还是向着我呢!”
白姨娘小声向春雨说道,眼底都是笑意。 春雨一怔连忙点头,陪笑道:“可不是,三公子可是姨娘的亲生儿子呐!”
“可不就是这个理!”
白姨娘心怀甚慰,,一肚子委屈早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皇宫里,皇后正听着柴姑姑回禀的消息,手里拿着一份亲信太监从外头悄悄弄进来的上京地区秋闱上榜名单,正细细的看着。 “甄家两个孩子,还真是不错!”
皇后笑了笑,指了指那单子上的名字,由衷赞道:“这么小的年纪,不过下场一试,竟然都得高中!假以时日,将来必定前途不可估量。唉,只是,可惜了!”
皇后说着轻叹了一声,柴姑姑知道皇后说的是甄克善与辛府的亲事作罢一事。 “既如此,娘娘,重新给甄家公子指一门婚事不也一样?”
柴姑姑就笑了笑。 皇后瞟了她一眼淡淡一笑,却是摇了摇头。她心里很清楚,皇帝将甄老爷看得很紧,皇帝是绝对不会允许甄家的嫡长子与外戚结亲的,而除了辛府,适龄的都已经婚配,可供她选择赐婚的不是没有年龄合适的便是双方身份不匹配的,再不然便是有种种原因在内而不能成的,所以,她才会叹那一句可惜。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寿阳王府那边恐怕都在准备办喜事了!太子妃呢?怎么还没来?”
皇后话锋一转,突然问道,描摹得浓黑细长的秀眉挑了挑,凤目中闪过一抹凌厉的严光。 “奴婢再去瞧瞧!”
柴姑姑心头就是一紧。 太子妃终于姗姗来迟,陪笑上前向皇后屈膝行礼,却是半响没听见那一声叫起,沉寂的大殿中,只有座上那人手中的盖碗茶因茶盖茶碗触碰而发出轻轻的脆响。太子妃一僵,咬了咬唇,垂下的眼睫毛轻轻抖动,遮住了眸底深处那一点不甘和委屈。 “起来吧!坐下说话”皇后的声音带着慵懒的尾调,但却没有人真敢放下了心。她眼角微挑,淡淡瞟了太子妃一眼。 “是,谢母后!”
太子妃轻轻站直了身子,上前几步,小心翼翼的坐在皇后的右下首。 “母后传臣妾进宫,不知有何吩咐?”
太子妃陪笑着问道,心中却是烦乱不堪。 皇后不说话,盯着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实则破绽百出满脸情绪的脸色,突然“嗤”的一笑,轻轻吹了吹手中的清茶,一边淡淡的问道:“赵良娣如今身子怎么样了?”
太子妃心里不禁有气,合着皇后急匆匆的传她进宫,就是为了问这个?她不敢不答,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轻声回道:“赵良娣有宫女和太监伺候着,向来还好!”
“啪!”
,皇后将茶碗往身旁的黄花梨高腰菱花几上一顿,紧抿着唇,面沉如霜盯着她。 殿中气压骤低,太子妃蓦地感到一股透心的凉意从心底渐渐漫上来,惊得慌忙起身,垂首躬身颤声道:“母后!”
“哼!”
皇后的脸色十分难看,犀利的眼神却收了回去,轻描淡举的声音中透着冷意:“别打量旁人都是傻子,就你是个聪明的!平日里尚且罢了,为着你们夫妻和睦,本宫也懒怠插手,你没有身孕之前,你做的那些个事本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别打量本宫不知道!你是太子妃,本宫也得全了你的面子不是?可谁叫你自个肚子不争气!怎么,你生不出皇孙便不准别人生么?本宫就这么一个儿子,由不得你拈酸喝醋!本宫警告你,若是赵良娣这一胎有个什么不妥,你掂量掂量,这太子妃的位置还坐得稳坐不稳!”
太子妃脸色煞白,她正是为了这个不自在、心不在焉,不想皇后却当着她的面如此不留情面的敲打。赵良娣那个贱人,才入宫几个月便传出有孕,如今皇后又特意传她进宫亲自过问,置她这个太子妃的脸面于何处! 太子妃的头垂得很低很低,脖子一寸寸的僵硬下去,含着满嘴的苦涩低声道:“臣妾,臣妾谨遵母后教诲。”
半响,等不到皇后的回答。 锦绣璀璨的大殿中蓦地又陷入了无边的空寂,静得两耳仿佛响起低沉的嗡嗡声,将脑中的一切意识尽数抹杀,只余一片迷雾般浑浊的空白。呼吸凝滞。 太子妃终是受不了这般的气氛,细细的白牙咬了咬唇,说道:“臣妾,臣妾定会好好照顾赵良娣和她腹中的胎儿,绝不会出现任何闪失。请母后放心!”
说完这两句话,太子妃顿感整个人失去了力气,双脚发软,心头憋屈得恨不能一头撞死。 “最好如此。”
皇后冷淡的接口,没有半句的欣慰更无赞赏,两道锐利的目光仍是直直的盯着太子妃,冷不防问道:“夏日里东宫设宴赏荷那次,你可是有些话没有禀报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