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贵家,他媳妇儿吴秀娘正在忙进忙出的做早饭,瞅见梁知进门来还有些不大高兴。 “忙着呢婶子。”
梁知笑呵呵的跟人打招呼。 吴秀娘啊了声,虽然还是有些挂脸,到底也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客套的问了人句:“小梁来了啊,吃饭了吗?”
她这话多停顿了好几秒,才又笑得小气又不情愿:“没吃的话,等会儿留下来吃点。”
说着,抓米的手抖了又抖,将手里舀出来的米抖回去大半碗,就只留了不到往日里一半的量,扔进锅里:“我正好多搁点米。”
“你不用忙活婶子,我来时家里头已经给带饭了,我就是来找我叔儿有点事儿。”
梁知笑呵呵的开口,像是没感觉到人的不满一样,很是一团和气。 吴秀娘的脸色总算好了点,也热情了点:“找你叔啊,那进屋去吧,他给屋炕上呢。”
说着还朝里头喊了一声“老陈”:“小梁来了,你赶紧下地迎迎,给人孩子倒点温乎水。”
陈宝贵在屋里头应了一声,梁知就也没客气了,撩开棉门帘子进了主屋:“叔儿。”
陈宝贵正抱着小孙子在炕上给人套了秋衣秋裤,又套了毛衣毛裤,最后再穿上厚实的外衣外裤。 梁知光是看着,就觉得孩子穿的窝窝囊囊。 可现在好像又差不多都是这样穿,手工缝制填棉花的棉袄棉裤,都特别的臃肿。 他倒是有些怀念后世那种轻便的羽绒服了。 现在应该也是有羽绒服的,就是含绒量比较低,加工水平有限,导致外观臃肿,还是穿上去就跟胖若两人似的。 不像后来,随着工艺和技术的进步,羽绒服已经可以做到既轻薄又保暖效果好了,哪怕是在零下二三十度,轻巧的一件儿也扛得住。 梁知心思闪过没多一会儿,陈宝贵那边就给孩子把衣服穿好了,应了人一声:“来,炕上坐,你婶子刚又烧了一遍,热乎着呢!”
他说着,人已经蹬鞋下炕,拿起炕笤帚特意的扫了一块地方出来,让梁知坐下。 梁知也没坐,直接开门见山道:“我来也没别的事儿,就今早起来的时候,发现家里头的二十只小母鸡儿跟鹅都死了,我又去住我后头的宝财叔儿家问了,宝财婶儿说他们家那两只老母鸡今个儿也死了,还不是死在鸡窝里头,还有吴婶儿家。”
他把打听来的情况跟人说了下,又把兽医站的检查结果与推测跟人说了:“说是咱们这儿附近有大作业之类的噪音干扰,把鸡给吓死的可能更大一些。”
“你的意思是?”
陈宝贵拧起眉头看着梁知,手不自觉的抓上了旱烟袋。 梁知说:“我想着,再去市里头请人过来看一下,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之前没检查出来的毛病,如果还确定是惊吓过度,是被活活给吓死,那就少不得要请叔儿帮忙,找上几个村里人,好好的踅摸踅摸,看看这问题究竟是出在哪里了……” 他眉眼间多了几分严肃:“别的不怕,就怕啥有个地动啥的,咱没个预备了!”
“这是大事儿、这确实是大事儿!”
陈宝贵的神情也跟着严肃了起来。 地动,也叫龙翻身。 老一辈人都口口相传,说他们这个地方有过龙脉。 所以地动也不是没有过的… 并且75年的时候,就发生过一次大地震。 当时不少人都看见了地光! 要不是预报跟预防及时,伤亡必将十分惨重。 哪怕是这样,陈宝贵回想起75年时的事儿,仍旧还是心有余悸。 梁知倒是知道75年的事儿,且75-90年这段时间,又震了三十多次3.5级以下的。 后来又过了十来年,大概是又震过的,可能都是三点几的样子,很多人都说没什么感觉,也有人说很强烈,最后也就那么说说笑笑的给带过去了。 可这也是令人最为奇怪的。 按说就算真的是地震,3级上下,也不至于把鸡鹅给吓死吧? 梁知不确定他有没有记错,毕竟年头也是久了,对这些倒是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了。 尤其是他12年底的时候,赶上当初交易的买家在秦市那边落网,连他在内供出来了四百多人。 13年,他就被带到秦市那边去了,判刑、服刑也都是在那边。 出来后脑子都是木呆的,不大适应当时的环境,感觉几年的时间,世界大变了个样子。 他甚至连怎么买票回家都不知道…后来还是在这边等了差不多五六天,靠着小手艺给人开锁挣了二百块钱,勉强的维持了一日三餐,早晚洗漱就在公共厕所里头,一直到被老婆找到,带他回了家。 那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坐火车,之前到秦市,是被专车拉走的。 回程只买到一张坐票,他跟婆两个人换着坐,换着休息,整整30个小时,后来因为火车晚点、晚点、又晚点,他足足坐了33个小时零25分钟的火车,才终于到站,到他阔别了三年多的老家。 正好赶上冬天,也是这样的冷,一口气儿吸进嗓子眼里,那股冷寒结霜的气息,让他熟悉又感动的想要落泪。 后来出了站、回了都已经有些老旧的家,他才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坐火车,至少不能再坐这种长途火车了。 太遭罪了。 那一夜回到家,他整整睡了一天一夜才缓过精神来。 自打那以后,他也没有离开过这座城市,一辈子落在这个小城市的小小县镇角落里。 没钱离开,也不知道要怎么离开,更不知道孤苦伶仃的一个人儿,离开到底要去哪里、又有什么意义。 倒是浑浑噩噩的活了好些年、记得好多事儿,又好像不记得好多事儿,直到被那位疑似他父亲派来的人找到做了亲子鉴定…… 也不知道是个啥结果。 梁知没有再想那些过往的糟烂事儿,从陈宝贵家回去,大姨已经做好了早饭。 吃过饭,他先送了大姨去单位食堂,然后又去市里头,找了兽医站的大夫过来看看家里头的鸡。 跟县兽医站的诊断结果差不多,他们解剖了几只,也说是惊惧过度、活活吓死的概率更大一点。 梁知还特意带人去了陈宝财家,在取得他们的同意以后,让兽医解剖那两只老母鸡。 得出来的结果也是一样的。 而且,这俩老母鸡,按年龄来说,正值壮年,还能下好久的蛋呢! 可给陈宝财媳妇心疼坏了,一边咒骂一边哭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