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霜宫寝殿。殿内装饰极其简单,内室的塌上方挂着绣着白梅的白色床帘,外沿用白玉珠帘形成屏障,殿中的空余之墙挂着不少出自名家之手的书画,为宫中增添了不少书香之气。牧寒在这里留宿已有两日,此刻正是卯时,殿中就杜涵薇和他二人。杜涵薇正在为他更衣,牧寒看着她低眉顺眼的模样,嘴角勾起,“涵薇,这北苍皇城可待得习惯?”
“妾既已嫁给君上,那只要是君上在的地方,便是妾的乐土。”
一句话既可以表明自己的态度,又可以讨好听这句话的人,不得不说真是恰到好处!牧寒的笑意更深,不过眼里的精光也更胜,“戏,演得不错,你说是吧!东渊郡主。”
杜涵薇正在给牧寒整理扣子的手一顿,随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手上的动作,“君上知道了?”
“孤这枕边多了一个人,孤若是什么都不管,那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都是皇室中人,郡主是知道孤的顾虑的吧!”
明明已经挑开了窗户说话,可两人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依旧如同平日里一样相敬如宾。杜涵薇道:“妾知道瞒不了君上多久,所以就连名字都没有换,就等着君上揭穿妾。”
“你苦心接近君夫人,目的是为了孤吧!既然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那郡主不妨说说你的目的,孤可这么大的自信相信,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会对孤情根深种到费尽心机到孤身边。”
说着,牧寒自己戴上腰带,坐到殿中垫着软垫的椅子上,拿起茶杯就不缓不急地品茶,等待着他要的答案。杜涵薇也坐到了他的身旁,“君上的魅力确实不小,但妾确实还有其它目的。”
“哦,是何?”
嘴中的茶是苦涩的,但在完全进入他的身体后,他又能感受到回甘。他最喜欢的就是回甘的这一刻,都是他熬过重重苦涩之后换来的。杜涵薇的眼中顿时兴起一抹不屈,那是一个敢于挑战命运的眼神,“妾的爹爹,希望得到君上的一臂之力。”
“弘蕖王?孤记得王爷的身份仅次于东渊君上,竟还有事需要孤帮助?你且说来听听。”
牧寒表面装作不知,可明明弘蕖王要来求他的事,他一早就知道,本来这一切都是他暗中安排。他的暗探不仅存在于南浔、西源,就连东渊也不能幸免,其中就有一枚是同时在西源和东渊起到作用的棋子。“臣妾的爹爹想请求君上助他一臂之力,将东渊的君上龙炎从君上的位置上赶下来,龙炎上任七年有余,肆意残害忠良,宠信奸佞,东渊国人苦不堪言,爹爹不愿百姓再处于水深火热之中,愿君上能助他替天行道。”
杜涵薇说这些话时,脸上没有其它的表情似乎在背诵一般,仿佛一切与她毫无关系。牧寒自然看出了杜涵薇置身事外的神情,不免好奇,“涵薇孤身一人深入北苍,就只是想替弘蕖王传几句话?”
杜涵薇将目光缓缓移到牧寒的眼睛处,她方知,这个男人的眸子有多么深邃,一眼看不到底,陷入其中更是不知方向,不知自我;还有他嘴角的笑,更是难解他的心意,一个永远笑着的人,比一个永远冷着的人更难懂,更恐怖。可她深刻地意识到,只有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她。杜涵薇将手搭在宫云深随意放置在桌上的手上,满含笑意地看着他,“妾当然不止于此,妾对这天下大事提不起兴趣,妾想要的不过是一个依靠,君上恰好就是妾的依靠。”
“孤为何要帮你们?”
他倒想知道,她有什么筹码可以说服得了他?杜涵薇道:“因为君上想要天下,而正好妾的爹爹只是想要太平而已,帮妾的爹爹,同样也是帮您自己。”
“哦……”牧寒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一分杀意,他不喜欢被别人看透的感觉,更不喜欢自己被别人牵着鼻子走。杜涵薇自然看出了他的不满,“君上的墨宝,妾有幸看过几幅,您的高远志向是难以隐藏的,现下西源只是第一步,若妾所料没错的话,下一个就是东渊了吧!既然东渊迟早会毁在龙炎手中,那何必让东渊百姓受这么多苦了,早一天与晚一天并无区别。”
更重要的是她弘蕖王府亦可凭借住牧寒一臂之力这事,在之后的北苍有一席之地,她也可以一直待在牧寒身边,甚至是最高贵的位置。牧寒的手反握住杜涵薇的手,嘴角笑意不减,“涵薇不愧是孤的涵妃,可真是了解孤啊!不过若是你帮孤得到东渊,孤又该怎么谢孤的涵妃呢?”
杜涵薇秉着同牧寒一般无二的笑意,若是没有其它的因素,他俩定是最般配的一对,“妾只是想与君上并肩,其他,不敢奢望。”
“涵薇的意思是想当孤的君后。”
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陈述,他懂她的野心,若不是想要得到回报,她不会犯险。本来,若是知道她的身份的不是他,而是君夫人,她定会受到不小的惩罚,甚至被东渊知道,到时她定会性命不保;又或者他在知道她的身份时就揭穿她,她的下场亦是可想而知。杜涵薇没有隐瞒,在他的面前她也没有隐瞒的必要,“那个位置一直是这宫中女人的梦想,妾也不会例外,听说君后是可以回门的,到时君上的所有方案,妾都会替您完成。”
这一切确实诱人,尤其是对于想要一统这南临天下的牧寒来说。“可涵薇忘了,孤的君后是南浔公主,这南浔,孤也不想放过。”
牧寒的语气中有一丝欣慰。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不似手下人的忠心耿耿,而是自己的身边人赞同他的想法,他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述说心事的人了。杜涵薇听到牧寒提到云意晚时,身子明显一怔。她可没有忘记,当初她是如何成为他的后妃的,她听君夫人说过,他是为了交换云意晚不用因宫规而被惩罚,才会答应纳她为妃,这般宠溺与纵容,真是让人嫉妒啊!“这些事君上可以慢慢考虑,妾的爹爹会一直等着妾的消息的。”
这句话有毫不掩饰的要挟之意,可牧寒并没有因此而生气,反而当真陷入了思考。杜涵薇看到牧寒的沉默,脸上露出与她模样不相符合的笑。不是立即回答,就代表着还有转还的机会,只要牧寒等得起,那她就等得起,反正着急的又不是她。片刻后,朝会开始,牧寒自然毫不留念地离开了这漫霜宫。迄今为止,冷静果决的牧寒就只为云意晚一人有过留恋眼前景的心境,其他人不曾有过如此待遇。牧寒这种人就是似有情,却也是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