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问题立刻又从远野极乐嘴里冒了出来： “性别。”
清枝力下意识想要嘴硬两句，毕竟这个问题也太可笑了，但话才到嘴边，手臂上仍未彻底消去的疼痛当即让他把话吞了回去，老老实实答道： “男。”
“年龄。”
“三十三岁。”
远野极乐：“你跟清枝秋叶什么关系。”
“她是我的女儿，我养大她的。”
清枝力偷偷观察远野极乐的表情，试图从中找到点什么可以利用的把柄。 但远野极乐没有露出半点破绽给他：“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警察通知我说她被牵涉进了一起事故……”清枝力眼神闪烁，“他们说秋叶进了病院，我担心得不得了，立刻就从村里赶来了……可是等我到了病院，护士说秋叶早就出院了，她们也没有秋叶的联系方式和地址，我就只好到学校这边来找她……” 他露出个略显谄媚的笑，但满脸的汗水眼泪鼻涕让这个表情看起来十分滑稽且恶心。 “女孩子有喜欢的人了，我是能理解的，想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爸爸也能理解，但是偷偷跑出来又不告诉爸爸一声，爸爸担心得不得了，又怕她碰上了坏人被骗了，所以才试探你一下……秋叶没看错人，爸爸很欣慰啊，这么多天为了找她顾不上自己的辛苦都值了……” 远野极乐懒得和他废话，伸手就捏住他另一条手臂，清枝力躲闪不及，同先前如出一辙的刻骨铭心的剧烈疼痛瞬间就席卷了他全身，让他叫都没力气，只能硬生生受着。 又是一个漫长的五分钟，远野极乐松开手，这一次清枝力彻底瘫在了地上，像滩烂泥一样，连呼吸都是颤颤巍巍的了，气若游丝。 “你找到清枝秋叶之后，准备怎么做。”
“我……” 清枝力略一犹豫，就注意到远野极乐的眼神又移向了他的一只脚，顿时吓得肝胆俱裂，再顾不得那么多： “带她回去！带她回去！我养她到那么大，不能让她就这么跑了！江口老大说只要把她带回去，那一千万的借金就免了！”
“你养大她，就是为了这个？”
“她是我女儿……” 话一出口，远野极乐的一只脚就轻轻踏上了清枝力的小腿。 清枝力立马改口：“没办法啊，那个女人不肯要她！那个婊子还说每个月都会支付抚养费，给她两口饭就能拿钱！我也不想这么做的，可是不带她回去，江口老大肯定会杀了我的！再说去了江口老大那里也没有什么不好！他那么有钱！”
远野极乐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两下，回身望向仍在抱头蹲防瑟瑟发抖的清枝秋叶，叫了她一声： “清枝秋叶。”
少女浑身一颤。 远野极乐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了起来，“你都听见了吧。”
即便被他强行从抱头蹲防的姿势扯得站了起来，清枝秋叶的脸上仍然是满满的恐惧，仿佛完全没有听见他的话。 远野极乐提着她的手走到清枝力身前，少女跌跌撞撞的，全身体重全靠着远野极乐才没有倒下去。 他强迫清枝秋叶正面面对着清枝力，少女无神的双眼木然地对着狼狈至极的“爸爸”，没有反应。 远野极乐一脚踩住清枝力的胸口，“清枝秋叶，看清楚了……” 一阵恐惧猛然在清枝力心中爆发开来，他看着那张陌生的脸，大声尖叫出来： “喂！你快让他停手啊！我是你爸爸啊！你忘了谁把你养大的吗！喂！喂！快让他停下来啊！喂！”
“真可笑。”
远野极乐慢条斯理道，“他一直都是‘喂喂喂’地叫你的吧，自称是你‘爸爸’的人，却连你的名字都没叫过……我猜，他大概连你几岁了都不清楚吧？”
清枝力听得清清楚楚，越发急迫起来了，哀求清枝秋叶没能得到回应，他又开始试图讨好远野极乐： “我不会再来找麻烦的了，我马上就离开这里！以前都是我不对，我以后不会再犯了！我真的不会再来麻烦您了！”
远野极乐对他的话仿若未闻，继续着他的喃喃：“你在害怕什么呢……清枝秋叶，看清楚了吗，现在这里躺着的不过是一条劣狗，奴颜婢膝，前倨后恭，他有什么值得你恐惧的呢。”
“对对对，我是一条狗！汪！汪！”
地上躺着的男人伸出舌头，模仿着小狗。 远野极乐凑近清枝秋叶耳边，声音很轻：“清枝秋叶，还不动手吗？”
少女浑身一颤，呆滞的瞳孔终于慢慢有了神采，她看着地上男人的丑态，牙齿渐渐咬紧，那些已经消失掉了的伤疤仿佛再一次出现在了身上，开始疼痛起来。 ——“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为了养你，我早就去读大学了！”
——“那个婊子不要你了！要不是我，你已经去当流浪儿了！”
——“难吃死了！躲？你还敢躲！再躲、再躲、再躲！”
她的手颤抖着想要动起来。 但最终，她的手还是没能举起来。 远野极乐已经明白了她的选择。 他一脚踢开清枝力：“滚吧。”
清枝力的力气已经恢复了不少，在地上狼狈地滚了几圈之后，他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连忙勉强爬起来，连滚带爬地往外面跑去：“谢谢！谢谢！”
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转角，远野极乐闭上眼睛，吐了口气，松开了握住清枝秋叶手腕的手。 失去支撑，少女一下跌坐在地，定定地看着男人消失的方向。 过了一会儿，她捂着脸，哭声渐起。 远野极乐也不作声，站在原地，安静地听着少女的泣音。 # “远野呢？”
荻原椿望向推门进来的七七扇乃乃叶，探头看了一下，发现她身后没人了。 “我离开学校的时候，前辈已经先走一步了。”
七七扇乃乃叶老老实实回答道，“他是跟那个女孩一起离开的，是不是先回平田庄那边换衣服了？”
“那先不管他了，来，我们先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