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小说 > 真假帝姬传 > 第十二回 紫竹庵报案还遇案 刘家寺遇灾又添灾

第十二回 紫竹庵报案还遇案 刘家寺遇灾又添灾(1 / 1)

因为有案子就有油水,所以他们天天盼出事,事出的越大越好。至于案子能不能破,一要看苦主是不是舍得,二要看难度。难度大,没本事破,拖死你罢休;原告舍不得花钱,或者被告肯掏白的、黄的,不宜破案,也拖垮你拉倒。反正上面没定破案率,不影响按月领薪水。就是知道被告是谁,也只发个“海捕文书”了事。尤其如今,兵荒马乱,你叫俺上哪儿找人去?因此,一般小偷小摸,打架斗殴之类,损失一个钱,报案能再花十个钱,大大的得不偿失,不如吃个哑巴亏算了。但紫竹庵这个案子出了人命,不报不行。谭都头他们看了现场,又查看了戒诚的伤情,做了记录,随后和悟机、悟道和静心、静慈在客堂吃茶、问话。静善、静美和静慧躲在帷幕旁边偷看,见5个官差身上都背着一个包袱,就奇怪地窃窃私语。静慈听见,向她们摇手。悟机介绍了案件发生经过,其他法师又做了一些补充。谭都头问道:“庵上过去出过事吗?”

悟机:“从来没有。”

谭都头失望地“哦”了一声说:“怎么就不出事呢?”

悟机和悟道她们对视、发愣。谭都头:“规矩还不懂吧?”

悟机:“请都头明示。”

“庵上还有多少钱没被抢去?”

悟机又是一楞,不解地问:“这个,跟案子有关吗?”

“当然有关,贼人知道你们有钱,就可能再来!”

几个尼姑吃惊地对视。静美已经微微颤抖起来,她被吓怕了。谭都头扳着指头说道:“照规矩,庵上得给俺们付:出脚鞋子钱、驴脚钱、驴子草料钱、勘验尸首钱、酒饭钱、纸笔钱……”悟机又念一声佛,连忙问道:“长官,一共要多少钱呢?”

谭都头:“跟出家人,打对折吧,30两纹银就行。”

静心吃惊地失声道:“啊,俺们小穷庵哪里拿得出这许多?”

谭都头冷笑:“嘿嘿,人还死呢,钱舍不得么?”

悟道、静慈小声念阿弥陀佛。静心:“请官差就在这里用斋,酒钱可以免了吧?”

几个衙役立刻大声插话:“俺们吃素腿就发软,走不下山去。”

悟机叹息一声:“当家师,你去搜搜刮刮,有多少统统拿来敬几位活佛吧。”

心里嘀咕着,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静心答应,带着一脸委屈的神情走出客堂。静美小声问静善:“师姐,他们怎么能这样呢?”

静善:“嘘,他们是属砚台的——浑身黑。”

静慧忍不住一笑,被静善捂住嘴。静慈问道:“敢问一句,诸位长官为什么都背着一个包袱呢?”

谭都头笑道:“这是俺家里值钱的东西,随时准备跑路。金兵一过黄河,俺们个个这样;连县太爷、县丞都把包袱带在身边。”

静慈:“你们跑了,家小怎么办?”

一个衙役插话:“俺们钱财带在身上,先跑合算。家人顾不上了。”

悟机:“阿弥陀佛,还是官家人精明!”

谭都头和衙役一起得意地笑起来。静心捧着一个木盒进来,把盒子放在悟机旁边的茶几上,打开盖子。盒子里有银手镯一对、银戒指四五个、银孩儿锁一副,5两银锭1个,另外是一些碎银。静心:“戥过了,计23两8钱。铜钱不要,就没有带过来。”

谭都头连忙说道:“银子不够,就铜钱凑也行啊。”

悟机不悦,向静心摆手。静心只好转头再去,走到门口,向静善她们招手。静善、静美、静慧碎步快跑过来,跟着去了。谭都头和衙役们都盯着跑出去的静善看。悟道:“都头,敢问几时能破案?”

谭都头表情夸张地说道:“日子嘛,不是家里请客吃饭,好自己定,对吧?”

悟道、悟机、静慈面面相觑。静心带着静善她们来了,自己拿3串、静善两串、静美、静慧各提1串铜钱,哗啦哗啦地都放在靠谭都头的茶几上。谭都头和4个衙役这才慌忙去拿银子和铜钱,又拿下包袱,一起放在靠墙壁的空案上,背对着几个尼姑,嘀嘀咕咕地分配完了,打开包袱,把钱放进去,又包好背起,便满面春风地告辞而去。金兵在刘家寺大营里停留了几天,把抢来的皇宫珠宝、各种财物装箱的装箱,捆扎的捆扎,然后重新堆到车上,捆缚严谨,收拾停当,准备明天启程还都。时值仲春,气温渐暖。这天有些闷人,金兵人人躁动不安。午后,有个金兵在镇边山脚下发现了野猪、獐子,正无事可做,闷得无聊,便哄唤了一些人去打猎玩乐。凄凄惨惨、百无聊赖的大宋俘虏们,多数神态都有些木然,对远处金兵追逐野兽的叫喊无动于衷,或者在居所里木雕神似的发呆,或者没头苍蝇一般在屋外空地游荡。不知道哪里隐约传来女人和孩子的哭声。但有几个无聊的艺人俘虏却跑到镇边山坡边观望金兵打猎,一些胆大的俘虏民妇也跟在后面跑动。柔福和几位姊妹、住在近处的帝姬、侍女二十多人,还有7、8位王妃,正或坐或站在离驻地不远的树下发呆、窃窃私语。她们平时在汴京也难得这样聚会,只有宫中有重要节日、重要人物的红白喜庆,才能碰到一起。没想到,同时落难,却给了姊妹们难得相聚的机会。可是,这种相聚也太凄凉了,大家如丧考妣,谁也高兴不起来。贤福毕竟年纪小,又喜动怕静,这时就小声嘀咕:“坐在这里发呆,还不如去看看热闹。”

柔福连忙摇手阻止:“咱们到什么境地啦,你还想着玩?给俺安安稳稳地坐这里,哪里都别去。”

顺德也跟着训她:“不要惹事。”

保福却不以为然:“反正已经这样了,人家也有女子去呢,咱们怎么不能?贤福,俺陪你去玩,还有谁去?”

仪福、仁福、宁福、惠福一起响应,起身要走。14、5岁的永福、令福、和福,也蠢蠢欲动。几位年纪大一些的姐姐,嘉德、荣德、安德、茂德、成德、洵德、显德,都劝说妹妹们别乱跑,无奈阻拦不住,只好叮嘱她们不要走远,看看就回。柔福又让夏枝、秋云陪着照应。柔福的亲嫂子,郓王妃朱凤英说:“她们都是孩子,让人不放心,俺去看着点吧。”

说着起身追去。八九岁的华福、庆福,也极想去玩一会,被姐姐们拉住了。这时,金兵放松了贴身看管。他们知道,刘家寺小镇里所有道路都布下了他们的人把守,四面都有营帐和全副武装的金兵,此刻身无寸铁的宋俘无法逃跑,让他们在小镇范围转悠转悠,绝不会出什么意外。从柔福她们坐的地方,穿过两排金兵的营帐,到镇边山坡,不过6、700米远,打猎的金兵都在坡下的平地草丛、灌木丛里奔跑,叫喊声一阵阵传进柔福她们的耳朵。然而,柔福她们哪里有心情去听金兵的叫喊,她们继续小声说着跟自己性命攸关的话题。她们人人被国破家亡的痛苦,跌入谷底的惊吓,身同贱奴的耻辱,前途莫测的恐惧笼罩着。不是亲身经历,她们做梦也想不到会有今天,想不到会成为野蛮的金兵的俘虏,想不到会落到食不果腹的境地,想不到会时刻为生命和尊严担忧。她们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一群弱不禁风的羊,被无数虎狼包围,被扑倒在地,被利爪摄住,随时会被血盆大口吞噬。想到这些,有人不寒而栗。有人悲伤难抑,低声抽泣。有人感觉自己是在梦中,或者内心希望这就是一场噩梦,一旦梦醒了,一切照旧,依然金屋藏娇,锦衣玉食,养尊处优,颐指气使,琴棋书画,悠哉悠哉。然而,昔日雍容华贵的生活,跟今天牛马猪狗一般的待遇,已经产生了从九重天宫突然落进十八层地狱一般的反差,这又好像在她们头顶炸响了一个晴天霹雳,使她们懵懵懂懂,恍恍惚惚,迷迷糊糊,六神无主,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不知道今后该怎么办。四岁的纯福,一个年纪最小的帝姬俘虏,靠在母亲孙才人怀中,木楞地观望着众人,一言不发,好像一只小小惊弓之鸟。四姐安德抚摸着纯福的肩膀,伤感地叹息:“唉,是谁造的孽啊,害得这么小的小妹妹也跟着受苦受难!”

二姐荣德是信佛的,在驸马府经常念经拜佛,这时低声说道:“这是咱们前世造了孽,今世应该遭这大劫难吧!”

大姐嘉德28岁了,显然比妹妹们成熟得多。她摇摇头,悲哀地看看众人:“什么灾祸的缘由,都朝前世推,就把今人的罪过抹掉了。”

十三姐成德、十四姐洵德、十六姐显德齐声问道:“那么,俺们落到这种地步,该怪谁呢?”

安德气愤愤地说:“皇兄不是已经惩罚过罪魁祸首了吗,就是蔡、童、朱、杨那几个大奸臣,害了大宋,害了俺们赵家!”

孙才人插话说:“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眼下帝姬们生气也没用,还是想想今后吧。”

荣德:“俺们想了有用吗?俺看这就是命中注定,在劫难逃,该死不得活。”

她转眼看着柔福、顺德,低声问道:“你们姊妹俩怎么不说话?你们认为俺说得对吗?”

顺德附和道:“二姐的话也有一些道理。”

柔福终于开口了:“姐姐们,妹妹觉得,此刻咱们最需要信心。”

说罢观察众人反应。嘉德夸赞她说得好,鼓励她说下去。柔福心情激动,看看四周,见附近没有金兵,压低声音说道:“咱们大宋完了吗?赵家完了吗?没有。九哥现在是天下兵马大元帅,俺听说他统帅了十几万人马。有他在,父皇、皇兄和咱们就有被救的希望。所以,姐姐们,俺们不能丧气,无论后面有多么艰难困苦,也要咬牙挺住,等着九哥统领大军来解救咱们。九哥好像东吴的周瑜,文武双全,英才盖世,一定能成功的!”

嘉德感叹道:“别看柔福年纪小,很有见识呀!妹妹们,俺也听说了九哥的事。有九哥,咱们大宋就有复兴的希望,俺们姊妹们就不应该绝望。今后,俺们在金人面前一定要忍耐,在苦难面前一定要坚强,要相信九哥一定能帮助俺们赵家人脱离苦海。”

众人一个个面露惊喜,仿佛在暗夜看见了远方高悬着一盏明灯,身上顿时增添了与命运抗争的勇气与力量。乱纷纷的议论声一时此伏彼起。她们没有注意到天空发生的变化。先是一阵阵带着寒气的风缓缓吹来,同时有一大片黑云悄悄地从东边的山头上漫过,渐渐地笼罩在刘家寺上方。突然,一道闪电掠过,接着“咔嚓”一声巨响在她们头顶爆发。众人呆如木鸡,等回过神来,雨点已经接二连三地落下。孙才人惊呼一声“快回去”,就抱起纯福慌慌忙忙的向驻地紧跑,可是两只小脚力不从心,怎么也跑不快。荣德却在嘀咕:“今年,春雷打得这么早啊,天道也乱啦!”

嘉德招呼着众姊妹回屋。几个金兵跑来跑去,大声叫喊:“都进屋,都进屋。”

柔福失声叫道:“贤福她们还没有回来呢!”

嘉德说:“她们见下雨,肯定就赶来了,俺们先走吧。”

拉住柔福的胳膊转身就跑。人群分散跑开了。嘉德、柔福、顺德她们四、五人刚刚进了破屋,雨就哗哗地下起来。柔福站在门口,焦虑地看着门外的路面。不一会,忽然听见远处有人叫唤:“别去那边,俺们回去!”

“哈哈,过来避雨,没事!”

“小脚女人进来,男人滚回去!”

“放开俺!”

“救命啊!”

“再叫宰了你!”

……柔福很是吃惊,担心着妹妹们,想冲过去看看,被嘉德、顺德拉住。几个大宋艺人飞快地跑过门口。嘉德急忙问:“请问诸位大郎,你们看见几位帝姬了吗?”

有个艺人没好气地回答:“跟几个民妇被拉进军帐躲雨了!”

一边脚不停步地跑了过去。众人正在惊惶不定,4、5个民妇狼狈地顶着雨水,挣扎着小脚,拼命跑过来。又见夏枝、秋云挽着贤福、和福,落汤鸡似的跟在后面。柔福急忙出来迎接,一边问道:“还有人呢?”

几个人喘息着,说不出话。进屋喘了几口气,贤福她们才告诉几位姐姐,经过金兵营帐,几个民妇被他们招呼进去避雨,又叫俺们一起去,俺们不肯,那些活强盗就上前拦截、硬拉,幸亏俺们四个人跑在前面,溜得快,才逃了过来,仪福、仁福、保福、宁福她们6、7个人都被拉进去了。柔福万分焦急,慌忙问嘉德:“大姐,怎么办哪?她们会不会有事啊?”

嘉德咬住嘴唇摇头。就在这时,风雨声里,从营帐那边传来隐隐约约噪杂的人声,接着转成惨烈的嘶叫——“呵呵,小羊羔送到咱嘴边了,咱不吃就是傻瓜啊!”

“都有份,上呀!”

“畜生!”

“你们没有姐妹吗?没有嫂子、娘吗?”

“你们才是畜生,抵债的俘虏不算人,是猪狗!”

“欺负小姑娘,乘人之危,无耻!”

“你们没有王法吗?”

“呵呵,大帅、将军也这样做呢!”

“救命啊!”

“啊,啊!”

柔福听得毛骨悚然,站立不住,蹲到地上,蹲不稳,又跌坐在地。贤福、顺德和其他人面如死灰,浑身发抖。嘉德一直咬住嘴唇,这时泪如泉涌。柔福挣扎着爬起来,想出门去,被嘉德、顺德拉住。太上皇、皇帝离得远,估计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即使知道,肯定也无力改变这悲惨的现实。附近其他房子里,住的是亲王、驸马、文武百官。有人在门口探头观望,又迅速缩回脑袋。所有房子没有一点声音发出,似乎全是死人。风雨声、金兵的怒喝声、狂笑声、女孩的斥骂声、被捅刀一般的呼喊声、撕心裂肺的哭叫声此伏彼起……柔福、顺德、贤福、和福、夏枝、秋云她们仿佛在炼狱里煎熬,一个个闭着眼睛、捂住耳朵,瘫坐在地上颤抖。地狱里发出的声音渐渐变得微弱,终于消逝。风雨也慢慢停歇了。忽然听见一阵脚步声。众人回过神来,胆战心惊地看门外。却见一个女人蓬头散发、跌跌撞撞地向柔福她们这边跑来,突然力不能支,“咕咚”一交跌倒在泥水中。嘉德、顺德、夏枝慌忙跑出门去,拉她起来,一看却是郓王妃朱凤英。朱凤英嘴角流血,喘息不定,两眼呆滞,衣裳破破烂烂,沾了许多泥浆,两只脚没有鞋子,一只袜子半缠在脚上,一只小脚光着,鲜红的血液顺着两只脚脖子流下来,跟泥浆混合,淌了一路。“嫂子!”

柔福哭喊一声,发疯似的扑过来,抓住她的胳膊。顺德哭着问:“嫂子,她们呢?”

朱氏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咬牙切齿地说道:“仪福,宁死不从,被两个畜生摔破了脑瓜,脑浆都摔出来了,仁福、保福,受不了畜生的蹂躏,已经咽了气。”

她慢慢地站起来,推开柔福、顺德、嘉德、夏枝的手,目光扫过她们,停留在柔福脸上,低声说:“妹妹,告诉你三哥,俺没脸再见他了!”

嘉德连忙劝解道:“嫂子,这不能怪你呀!”

朱氏摇摇头,忽然指着来路叫一声:“她们来了!”

趁众人转头,猛然向路边的一块大石头冲去。秋云慌忙伸手来抓,没有抓住。朱氏一头撞击在石块上,顿时头破血流。众人急忙来救,她已经气息奄奄,不一会就张目而逝。荣德她们几个闻声跑来了,看见地上的王氏,惊慌失措。荣德不断地小声念“阿弥陀佛”。这时,忽见一群鬼一般的女子,神情木然,蓬头垢面,衣衫破坏凌乱,血迹斑斑,一瘸一拐地挣扎着,从金营那边磨蹭过来。宁福、惠福、永福、令福夹在这人群中,仿佛狂风暴雨摧残过的鲜花,已经完全失去了原来的颜色。她们乱发遮面,衣裙破碎,失魂落魄,似乎仅仅剩下一口余气。许多屋里的人也跑出来了,一个个木头人似的看着。凄凄切切的哭声随着逝去的香魂向远空飘荡。柔福此刻仿佛被上过最惊心动魄的一课,忽然明白了,如今的世界上有些人不能算人,在这些不能算人的人眼中,她们这些昨日的贵胄也不是人,想做人也做不了。活生生的美丽的王妃嫂子,突然在眼前成为一具尸体;三个帝姬妹妹,转眼由水灵灵的姑娘变成了冤魂;四个花朵一般的金枝玉叶,和其他俊美的宫女、民妇,此刻好像都成为行尸走肉!亡国破家,难道就应该是这样的结局?九哥啊,如果你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会怎么办?你为什么不带兵来呢?今天,俺有幸躲过一劫,明天、后天呢?如果俺面临那些野兽的进攻,该怎么办?想到这里,她不寒而栗,接连打了几个寒战,对金人刻骨的仇恨,也在心中燃烧起来。这一夜,没有几个宋俘能睡得踏实。柔福她们的房间里,低声哭泣和呻·吟此伏彼起。柔福、顺德一个个地劝慰着。最后,她们实在太困了,忍不住倒在秸秆上和衣而卧。柔福一直在血色的噩梦里挣扎,直到被一声粗鲁的叫喊惊醒。她睁开眼睛一看,天亮了,门口的秸秆已经拿走,又听年轻的金兵大叫:“起来、都起来!”

残梦好像一块散不去的云团,聚集在脑子里,坠得脑瓜胀痛。柔福按了几下太阳穴。众帝姬和侍女们有的睁开眼睛躺着发愣;有的惊慌地坐起,一下子不知道身在何处;有的慢慢爬起来,拉靠近自己的姊妹。贤福和惠福、宁福、永福、令福、和福却还在酣睡,脸上依稀都有些泪痕。顺德伤感地看着贤福她们,小声对柔福说:“叫她们!”

这天,金军押着宋俘到了郑州,俘虏都被关在有100余间殿堂寮房的大佛寺里歇息。废太上皇赵佶得到允许,出宫以来第一次和自己的家人聚集到一起。他站在大佛殿前面高高的台阶上,两眼含泪,激动地看着陆续聚拢过来的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不知道为什么,30多个皇子、帝姬见到穿着金兵衣服的憔悴的父皇,惊讶之余,就不约而同地围着他,乱纷纷地叫着,黑压压跪了一地大哭起来。其他人,太后、妃嫔、驸马,宫女、丫环数百人,在四周、走廊、过道站的站、跪的跪,无不跟着痛哭流涕。一时哭声惊天动地,声遏云霄。两棵古树上栖息的鸟雀,仿佛不忍心听这人间悲腔,扑棱棱一起飞去;七八个和尚躲在大殿一角,探头观望,脸上现出无限同情、凄切之色。大殿里的泥塑大佛,似也在皱眉叹息。年近五旬的赵佶不禁老泪纵横,不能自持,瘫坐到大殿的台阶上。柔福和郑太后等人,一起哭着上前劝慰他。一个金兵佐将国禄带着六七个金兵,从过道跑来,大喝一声:“住口!”

众人的哭声戛然而止,纷纷掉头紧张地看着他。国禄手按剑柄,横眉竖目地训斥道:“谁让你们号丧来了?再哭的拉出去住窝棚!好不容易有这个地方,不好好歇着,洒什么马尿。一群窝囊废,全都各归各位。”

两个金兵押着赵佶、太后、妃嫔们向后面去了。国禄忽然朝队伍大叫:“韦含秀、邢秉懿,你们两个站出来!”

柔福她们吃惊地观望。韦贤妃、邢夫人从人群里走出来,紧张地看着国禄。国禄冷笑道:“哼,原来是你们两个有福的,听说赵构做了皇帝,封你们做太后、皇后了,元帅想看看你们长什么样。跟俺们走一趟。”

两个人一起叫唤:“太上皇!”

赵佶听到国禄的话,悲喜交集,两眼含泪,向韦氏、邢秉懿摆摆手,脸上流露出几丝无可奈何的神色,搀扶着郑太后慢慢地走了。金兵怒喝着韦贤妃、邢夫人,推搡着她们向殿旁的过道走去。众人小声啜泣着,哽咽着,有的抹着眼泪,都慢慢起来,一边走,一边议论着。他们被赵构“做皇帝”的消息振奋了,似乎在漆黑的暗夜看见了一片灿烂的光明。柔福挽起贤福激动地小声说:“听见了吧,九哥继位啦!”

贤福一脸茫然:“他继位怎么啦?”

“小傻瓜,这样大宋就有希望啦,说不定,他很快就会带着兵马,来救爹爹和俺们啦!”

贤福精神一振,惊喜地问:“真的?”

“他是皇帝啦,能不要爹爹、亲娘和咱们姊妹们吗?那是他的面子啊!”

贤福并没有多么高兴,愁眉苦脸地说:“俺累得慌,先找房间吧。”

柔福不再说话,挽着妹妹寻找房间。虬髯和瘦子站在大殿前面的西厢房门口,大声叫唤:“废帝姬在这边!”

附近有人乱纷纷地叫嚷:“废亲王、废驸马,到这里!”

“废王妃、各府女人快来这边!”

“该死的小脚女人,快一点!”

正哭哭啼啼抢着见面的夫妻、母女、父子、兄妹,乱纷纷地散开,走向各自的房子。众人忍气吞声,小声啜泣、低声哽咽着,有的抹着眼泪,都慢慢起来,寻找房间。柔福挽着贤福在大殿后面的西厢房门口,看见墙上有一张写着自己和其他几个帝姬名字的纸牌,就连忙向在人丛里东张西望的顺德、宁福她们招手。和福、惠福、仁福、保福和几个丫环、宫女一起过来,看了名单,说还有几位姐姐,得找过来。柔福对仁福、保福说:“你两个去找。”

二人答应去了。顺德扶着宁福,跟着柔福、贤福进入房间,见只有一张炕铺,空地上铺的是秸秆,就对柔福说:“让妹妹睡炕上吧。”

贤福:“姐姐睡大炕上,你身子也不好,几天没吃什么,还老呕吐。”

柔福:“你两个也都上炕去躺着吧。”

便和宁福扶她们在床沿坐下。惠福、和福脸上泪痕犹在,看看完好的门窗,却忍不住带着兴奋的腔调说道:“今天夜里不怕冷风了!”

这时,仁福、保福领着嘉德、荣德、安德、茂德、成德、洵德、显德、永福、令福、华福、庆福、仪福、纯福13个帝姬,还有宫女、丫环10几个,一起跟着进来。德字号的,都比柔福岁数大;福字号的,都比柔福小。德字号的都已经结婚,她们的驸马和亲属,被安排到别的房间。这样,赵佶34个帝姬,除了已经亡故的14个,还有一个出生不久的没有来,剩余19个都在这里十分难得地聚首了。

章节报错(免登录)
最新小说: 假太监:从混在皇宫开始 三国:寸德未建,即被立储 朱厚照的大明生活 镇国万岁:我真的只想当昏君 乱世武夫 假太监:从伺候贵妃沐浴开始 父皇,请退位 大汉:我自年少万兜鍪 超品姑爷 人在三国写日记,坐收渔人之利